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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挺享受做实验的过程,那种需要全情投入的感觉很纯粹。但学习这个专业的时间越长,越想努力钻研,我越是意识到自己属于那种,没有什么科研天赋的人。”

沈星鲤的嗓音逐渐低落。

“尤其是每次实验失败又找不出原因的时候,我都在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周而复始却毫无进展的生活里面,到底有没有意义。”

“或许可以这么理解。”钟馥屿看着她,温和地说。

“即使是一个失败的数据,也需要经过尝试才能得出结论,所以也是一种探索。说不定,能成为下一次尝试的启发点。”

“我女神说过跟你意思差不多的话。”沈星鲤笑笑。

“我女神说,我们进行的每一次试验,对于真理的车轮向前,都是一次小小的推动,只是我们身处当下,暂时无法感受出来。”

“既然所有尝试都有意义,那就没必要否定自己的研究。”钟馥屿说。

沈星鲤“嗯”了一声,转而又感慨:“这话听着是挺安慰人的,不过一旦想到我耗尽一生,恐怕都只能在前人的开拓基础上原地踏步,又常常失去坚持的动力。”

沈星鲤抬头望一眼不远处鳞次栉比的都市楼群,彻夜不眠的灯火映照出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区域。像一幅漂浮在云端上的海市蜃楼,被闪烁的霓虹不停燃烧着。

沈星鲤记起有一回,不小心听到大师姐和她的男朋友吵架,对方话语奚落地对师姐说:“你就算牛逼到拿诺贝尔奖,那点奖金也就买珠江新城一个厕所。要不是靠我养着,看你那狗屁情怀支撑得了多久?”

沈星鲤觉得挺讽刺却又挺现实,耸了耸肩,说:“大概是我太浮躁了吧,一边要追求自我实现的理想,一边又向往花花世界里的功名利禄。”

“Der Funke reiner Neugier wird allmahlich erloschen.”

钟馥屿低声接了一句外文,语调快而轻,不像英语的发音,听起来也许是德语或者西班牙语。

沈星鲤愣了一下:“嗯?什么?”

“纯真的好奇心的火花会渐渐熄灭。”钟馥屿说,“即使是爱因斯坦,都常有怀疑自我的时刻,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1]

沈星鲤松下肩膀:“也是。”

“尽管如此,凡有强烈想搞研究的欲望的人,终究会发现他所要走的道路。”钟馥屿继续说。[2]

沈星鲤:“这话也是爱因斯坦说的?”

钟馥屿没有回答,只径直往下说:“你也会发现自己要走的路,鲤鲤。”

沈星鲤在钟馥屿叫出她名字的同时,感觉到内心被敲击了两下。尽管钟馥屿讲这句话时,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连语气都一如既往的淡。

但那种态度上的漫不经意,反倒令听者生出一种“他所阐述的就是真理”的思觉,莫名就能使人深信不疑。

沈星鲤在恍惚中想,至少到目前为止,她仍然有强烈的想搞研究的欲望。就算未来数十年,她能做的不过是站在科学的门槛边上,一直敲门一直敲门。

也许某天屋子里会传出回应,但更大的可能是她这一生就在无谓的敲敲打打中流淌而去。

无论哪种状况,她都做好了准备。

再开口时,沈星鲤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明亮。

她轻松地笑道:“说出来心情好多了,谢谢你听我吐槽这些。”

“不如谢谢爱因斯坦。”钟馥屿也笑,眼角牵出些许的温柔。

两人重新往前走出去几步。

沈星鲤突然转过身面朝向钟馥屿,边倒退着走,边抬高了话音。

“钟馥屿,我想好啦,也许我终此一生都等不到属于我自己的,那个灵光一闪的午后,但我还是会坚持在这条路上踏步的!”

长街空旷,偶有一辆车飞驰而过,带起一阵呼啸的风声。

她清脆而坚韧的嗓音被风携着飘过来,有猎猎的气势。

钟馥屿有刹那间的失神。

出于职业的关系,他每日不知要过目多少份科技初创公司创始人的履历,这些才华横溢,壮志浩荡的野心家在他面前来来去去,只有极少数能在他眼里短暂停留。

尽管他们每一个人都声称要“改变世界”,尽管钟馥屿自己也曾用这四个字去评价过某些感兴趣的创始人。

但沈星鲤很不一样。

她属于他内心里真正欣赏的那一类研究者,拥有献身科学的纯粹情怀。

他能穿过她迷惘黯淡的眸光,捕捉到最深处宏烈的热忱。

类似的热忱,他曾在为投身祖国建设,奉献青春的长辈们身上看到过。

很朴素却也很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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