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坛宫之后,宁卫民也没把特殊部门的事儿彻底放下,置于脑后。
与同盟伙伴及时沟通,达成了战略性的一致虽然很重要,可并不是就此便能安枕无忧了。
接下来战术方面也不能忽视,毕竟具体执行还得靠得力的下属。
所以不顾晚餐备餐工作的繁忙,宁卫民硬是把手下两大经理——张士慧和杜阳,都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既把相关情况告知了他们,也郑重其事的部署了应对之法。
“……说点好话就能搞定百分之五十的人。给点好处就能搞定百分之七十的人。说点好话又给点东西,就能搞定百分之九十的人。投其所好的好话和恰如其分的好处,就能搞定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剩下的百分之一就不用考虑了。明白吗?”
“没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没有人的心是冰做的,所以糖衣炮弹就是咱们的最佳对策。你们一定不要觉得他们是外来户,又是来监督咱们的,就对他们抱有敌意。他们一开始和咱们不合拍没关系,我相信只有随着时间,等他们知道了坛宫的好处,也会毫不犹豫,和咱们站在一起。”
“当然,我也不是让你们无原则的妥协和退让,无条件的惯着他们。没必要的畏惧和顾忌同样要不得。该软的要软,该严的得严。生活和工作条件咱们尽量满足他们。职工守则,工作纪律也是要严格遵守的。这方面谁也没有特权,否则人心不平,坛宫就乱了。你们给他们做职工培训的时候,以及日后的工作监督上,都不要降低标准。该怎样就怎样。”
“但请你们务必注意方式方法,态度一定要端正。即使对方有错,也别吆三喝四的,把人家不当菜,时刻谨记要相互尊重。最后,还得注意保密啊。整个坛宫够资格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咱们仨而已……”
宁卫民这一套迷踪拳似的对策,听得杜阳大感佩服,心生共鸣。
没错,简直把人性和人心的弱点都说透了。
杜阳印象很深刻,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有次他送开水,无疑中听到处长和科长在半掩门的办公室里谈工作。
处长当时教训科长说,“你不要老想着去外面搞关系,你这么搞到的关系都是刻意的假关系,不会有太大用处的。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看利益,有些是短期变现的,有些是长期投资的。两个人,哪怕身份和职务有多大的差距都不要紧,彼此只要有利可图,那怎么都能扯上抹不开撇不掉的关系。什么校友了,同乡了,关系即使听着再远都不要紧。虽然你们可能差好几届甚至十几届,哪怕你们先后不同在某个城市生活过。村里镇里县里市里,最不济还分个南北方呢,前提是彼此有对方想要的东西,这才是真的关系……”
现在想想,当时处长说的这番话就和今天宁卫民讲的话,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侧重点虽然不一样,但道理是相同的。
所以把两件事放在一起,他也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特领悟和理解。
尤其是宁卫民的最后一句,是无疑把他当心腹看了。
知情的三人组中的一个居然有他,也就说明他的地位在宁卫民的心里已经越来越重要。
为此,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只会点头哈腰,满嘴称是的张士慧,杜阳就不免有些优越感了。
他心想,这小子,倘若加上一盏“积善堂黄”的灯笼,那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穆仁智。
可别看他这狗腿子做得实在是辛苦,天天追着宁总的屁股后头端茶递水,属于奴才中的家生子,和主子贴心着呢。
可像宁总这样的人是要做大事的,终究还是要看下属的办事能力的。
所以谁和宁总的关系真的近,还不好说呢。
利益利益,能做事的人,对宁总才是最重要的利益。
光会拍马屁有什么用啊?从遇到大事总交给谁办,才能真看出领导的心思。
想到这儿,杜阳就不禁提了个建议,“前段时间,咱们不是为了那些来自于听鹂馆、仿膳饭庄的外派厨师,解决了临时宿舍问题嘛。现在厨师们都比较满意,说不怕路远了,上什么班儿都没问题。我想,保卫工作的排班,都时间比较长。基本上不休时,就是上全天的。今后下班会很晚。不如再就近租一套房,给这些特殊部门的人用……”
“嗯,你想的很周到。能解决生活不便的问题,有时候,其实比发奖金、发福利更能博得好感。就这么办吧。”
宁卫民对杜阳的进言当即予以采纳。
而且一说完,他就拉开自己办公桌下的柜子,拿出了两条烟摆在桌上。
“这是皮尔-卡顿牌的香烟,从法国弄来的,总公司的人送了我几条,你拿走尝尝。”
“谢谢宁总……”
见两条烟推给了自己,杜阳当时是大喜过望啊,越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他看了一眼张士慧,却没有迫不及待的伸手,而是彰显出高姿态。
“这两条烟,我都拿了不合适吧?要不我和张经理分一分?”
“不用,他不抽外烟。就是给你留的,何况这一篮一绿,也不是一个味道的。你就拿着吧。”
瞧瞧这话说的,杜阳听了能不陶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