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东、西两市的店铺相继开始营业,圣人迎冬的车队也即将返程。
街道上比往日热闹许多,赶往东、西两市和赶去围观圣人的百姓纷纷向坊门聚拢,在这种热闹气氛的带动下,平日里再节衣缩食的人家,也愿意在路边的小摊前停留一阵,或是给撒娇的孩童买几个他中意的小玩意儿,或是给家中的老汉沽半斤烧酒。
明记糕点的云片糕向来深受京中妇孺喜爱,从高门大户的娘子到稍富足些的平头百姓,几乎都是这里的常客,于是这里日日挤满了人,今日更是大排长龙,连武侯铺也不得不分派几人出来维持秩序。
刘婆子不远不近地坠在二人身后。
她听到那样一件令人惊骇的大事,心中惶惶不安,她想此刻就返回宅中,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一告知小娘子,却又觉得应当跟着这二人一探究竟。
那两人初时如其他出来游玩的百姓一般无异,虽脸上神色不太好看,脚上却也走走停停,偶尔在那些花里胡哨的摊位前逗留。刘婆子心中焦急,她怕此举无功而返,还平白耽误了回去报信的时间,在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就此作罢。
然而到了明记糕点门前,两人一改漫不经心的步伐,一头扎入混乱的人群。刘婆子大惊,紧追两步,也扎入人群,拨开一个个阻碍,引得一阵谩骂。
好不容易出来,却已不见两人。刘婆子心中沮丧,站在街头微微有些愣神。
现在应该做什么?
侯府所在的永宁坊和宅子所在的昌平坊有些距离,她已浪费了这许多时间,若是仍靠着双腿走回去,少说也要再浪费半个时辰。
密集的更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此时已是申时。
她不知道小娘子将作何打算,她只知道,万一小娘子今日就要不顾一切去侯府大闹一场、或是要去寻陈脚总讨个主意……她总要给小娘子留出一些时间。
她摸向怀中钱袋,也罢,钱不花在这里也要花在那里。
刘婆子环顾四周,正打算租辆马车返回平昌坊,忽然小腿被一粒小石子砸中。她朝着石子来处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站在明记拐角处的巷子口,正靠着墙冲他做鬼脸。
她心中恼怒,却也无奈,一来城中这些小乞儿鬼机灵得很,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城中武侯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来她现在身负要事,实在没有时间跟着小孩儿计较。
她转身欲走,然而刚走两步,那小乞儿又是一个石子砸来,正正落在她脚面上。她怒极转身,还未发作,忽然发现,从这个角度正好看见那小乞儿旁边的巷子里,她跟丢的两个丫头子正爬上一辆马车。
不待她反应,那辆马车就载着两人拐出巷子。她来不及找辆马车跟上,只好盯着那辆马车紧追了几步,又顺着车辙印走到坊门口。
出了坊门,是四通八达的街道,来自四面八方的马车留下了无数交错的印记,行人的踩踏、重物的托行、就地打滚儿的牲畜……这些印记上被抹出一个个豁口,刘婆子再难辨认,此时又已追赶不及,只好就近雇了马车返回。
苏槿将侯府的怪异举动前前后后捋了一遍,再加上如此挂念原身的花娘子至今没有归来,就连晌午不在家中用饭也不曾递个消息回来……她心中已有几分确定,感觉身子都凉了半截。
她这头还想着等这花娘子回来要如何应对,却不想人没等到,先等来了这噩耗。
如今,这宅子里对原身最熟悉的人没了,她却生不出半点儿庆幸。
或许是因为原身残留的那一点儿意志、或许还有她对生命的本能敬畏,或许还要再加上她此时的无措,她只觉一股难以自抑的悲恸情绪袭来,激得她涌出眼泪。
朱红感觉到肩头的濡湿,心中更是难受,就连刘婆子也被这两人带出些泪意,书房里一时只余下几人的啜泣。
却在此时,院子里传来几声不合时宜的娇笑。
朱红抬头,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肃起一张脸向门口望去。
她不是这宅子里的下人,但也不是这宅子的主人。她的身份总有些不尴不尬,尤其是面对明月、明珰的时候。
“小娘子——”
明月、明珰二人跨过门槛儿,绕过杵在门口的刘婆子,正要问安,却见小娘子在朱红怀中抽噎着抬头,朱红虽一脸严肃,眼睛却红红的,再一回头,连刘婆子眼角都挂着泪。
苏槿心中已经平静许多,身体却止不住抽噎,她知道花娘子的事亟待解决,却毫无头绪。
直接找上门是不可能的。花娘子有意隐瞒原身的存在,只带了原身的双胎姐姐苏锦与侯爷相认,她虽不太清楚原因,却不能不顾一切地出现,毁掉花娘子地筹谋。
等等——侯府中明明还有苏锦,若花娘子在侯府出事,苏锦不可能无动于衷,除非——
“你们可知阿娘早上去侯府所为何事?”
明月、明珰还愣在原地,听见小娘子问话,才意识到花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