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我瞧着枕白的一头银丝,凝着我时眸光熠熠,却又怎么也怨不起来了。
他每每瞧着我,都是欢喜的。
而我亦希望他这分欢喜更久一些。
夜里我便同他一道坐在院中,瞧着天边星月,我支着额角,一边百无聊赖的摆弄着眼下的破烂茶碗。
如此的大好光景,过往这时,我多半是在饮酒作乐,是以我胸中难免念起过往那些个琼浆玉液。
可此刻又实在不是个喝大酒的好时机,思及此,我只好拼命回想着那些个仙酿酒味,以茶代酒,暗暗给自个画饼充饥。
我低头,刚轻抿一口茶水,枕白瞧着我笑道:“想喝酒了?”
我一愣,顿觉得他犹如是被司命星君附身,有看穿人心的本事,惊道:“你怎知道?”
“你平日可不是这般饮茶的。”
我恍然,念及我方才一杯杯的下肚,“说的是…”
他站起身,“走吧。”
我自是欢天喜地,挽过他臂弯,“好。”
我们隐匿身形入了皇宫,又堂而皇之的坐上那殿顶,只是今日坐的是太子东宫这处。
我毫无顾忌的拎壶豪饮,咕噜灌下两口,而他却拿着酒盏颇斯文的浅饮。我见的皱眉,莫名觉着来气,但又不免表露我这消毒鸡肠的心思。
他瞥我一眼,好言道:“今日我二人总不能睡在此处吧?”
我心下虽觉着他说的甚有道理,但面上却没几分好气,无言点了点头。
后来我喝下一壶,堪堪将这无名火咽下,然一个无意,瞥见脚下的亭台楼阁,虽此时已不是百年前的光景,但总归也没差到天壤的程度,我便回忆起那时种种,边问道:“枕白,你在人间那时明知我不是个凡人,怎还对我起了…心思?”
他估摸也没料到我会开门见山的问起旧事,手中酒盏停在唇边好一会。
仰头饮下一杯,才答道:“因你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之人。”
“确切说,从来都是。”
他说那时他虽贵为太子前,不过是个寻常的不被器重的庶出皇子之一,而后也不过是因缘巧合下,被那朝的皇帝赏识,才被提携成了太子,但宫中险恶,权名两全的太子路实在难走。
到处是暗箭小人,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而他那时的母妃早早因病去世,他在这宫中其实全无庇护可言,人心险恶,反倒只有不是凡人的我真心待他。
后来他死后回天,回到了自个战神身份,表面上是位高权重,其实茫茫九重天中,也只有他的师兄弟们是真的在乎他,望他青云直上。
因他一生先是在真武大帝坐下修行,后又独守西荒,真正谈得上情谊二字之人,也就只有一道修行的师兄弟。
“可你那日也瞧见了,师兄于我,待我好是真,但若说全无芥蒂,那是假的。”
“他们三人性子各有不同,但心却是一样的,心怀天下与九重天,认为天君所做之事,便是对的。”枕白仰头瞧向遥遥天边片时,扭头瞧向我,“而我却不然,我一心只想在乎我自己,想做我所做之事,只是前生我同你一般,认了天命。”
“我凡人那时,其实寻你很久,但奈何没有翻天之力,好在如今不同。”
我默不作声,瞥着那看向我的眸子,又瞧向眼下的东宫,颇有些愧疚,总觉着我之前对他实在狠心,可我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宽慰他这受苦受难的过往。
所幸他也未追要我的回应。
后来我又是一壶下肚,晚风飞叶翻卷,我脑中一阵混沌,耷下眼皮正对上那小亭,恍然回到那日的石台酒醉。
我若是那时就允诺他,今日会不会有所不同,但总之若是我那时未遇见他,枕白应还是好好做着九重天上神。
定不会因我这祸害沦落至此。
又或是离重未曾倾心上安宁,想来也不会再有今日……
我原本一个劲的宽慰自个,凡人一生到了都是孑然,而我这十万岁的妖怪,如何不能孑然独身。
奈何酒意上头,那些个旧人旧事就在我眼前来回攒动,我这心口痛的难耐,忽才觉着自个此刻若不是还有枕白,我断断再熬不下去。
许是出神太久,枕白忽地握住我的手腕,似是怕我一个不慎跳下,边问道:“醉了?”
我愣愣回神,扭头冲着他笑道:“枕白,你会一直陪着我吧?”
他闻言稍怔,想也未想的答道。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