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有一搭没一搭的瞧着我。
我瞪着瞪着,忽觉着自个正对着一张铜镜,照的个体无完肤。
眼下的我们,约莫是一种人。
……
那日我在九重天行刑时,松华似回光返照了一般,连滚带爬的向我而来。
他自是被身边的天兵阻拦在外,眼睁睁瞧着我被绑在行刑柱上,生生挨着天雷。
一道又一道,如是万箭穿心,我许是痛的麻木,亦或是撑着脸皮不愿示弱,愣是一声未吭。
可松华却拼了老命一遍遍替我喊着,“都是我的错……”
待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我喉头一热,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脸白的跟死人似的。
谁都不愿再重蹈覆辙。
我苦笑道:“罢了,随你吧。”
至夜深,我与松华分别,我回到府中,枕白双眼紧闭,所幸面上总算恢复些血色,我瞧他半晌,见他全无醒来之势,遂又入了他的识海。
今日识海中花草遍野,十里春风,怡人惬意的紧。
想来他定是做了个好梦。
一些个新鲜的灵识飘入掌心,我合眼,一幕幕接踵而来。
先是纷飞大雪夜,后院梅香四溢,漫天花叶随风飘零,四下无人,枕白独自坐在亭中,眉目伤情的饮着酒。不多时司命星君翩然而至,行礼后与他同坐,急急道:“上神莫不能再如此了。”
枕白连眼皮都未抬,恍若未闻。
司命星君涨红着一张脸,欲言又止几回,俨然一副有气没地儿撒的架势,憋了半天才道:“上神,我虽未将你的事如实上报天君,但早晚纸包不住火,你可得着手行动起来了,若是安宁公主无法顺利飞升,你让老身如何交代?”
枕白仰头饮尽一杯,大抵也是不愿再装疯卖傻下去,遂道:“是否只要安宁平安渡劫飞升即可?”
司命星君一顿,似下定了决心,答道:“上神只要谨遵使命,帮助安宁公主平安渡劫,余下之事…我都可以当作未曾看见。”
枕白眸光闪烁一瞬,“我知道了。”
见枕白应下,司命星君眉眼阴云散开,也未再多逗留,旋即如云烟散去。
枕白直喝了一夜大酒,大醉后便昏沉倒在石台上合了眼。
翌日他如期上朝,虽神色颓靡了些,倒也与平日差不太多。待退朝后,礼亲王以赠灵药为由,登门拜访,枕白果真也不再推拒,就着他话头说了下去。
二人说的那是个拐弯抹角,跟打哑谜似的。
总之虽未言明,但言下之意便是,枕白会站在礼亲王那边,为其鞠躬尽瘁。
礼亲王自是大喜,出府时又叫下人送来了些珍稀的书卷墨宝,枕白收假意下后,就很不识抬举一一丢进了仓库……
礼亲王走后,玉尧站在门口轻声问道:“大人,今日还派人去寻夫人吗?”
“不必了。”枕白低头拨着茶盖,神色淡淡,“早晚有一日,她会回来。”
再过了几日,枕白被人带到一处荒废庭院,从密道进了亲王府,见到了离重。
两人自是装作从不相识的模样,端端一通行礼作揖,旋而同礼亲王一同商讨起眼下局势,密谋起今后的夺权大计。
说是,邻近的军队已被礼亲王笼络在侧,皇城中也自有他的心腹,朝中的一半大臣,也几乎向他倾倒。
只需创造一个万无一失的好时机,便可一举拿下。
而这时机,初初定在来年春猎之时,皇帝出宫,去邻近的摇山猎宫,将其围困逼宫。
再之后便是今日,许是朝中又了什么异动,礼亲王相邀枕白,三人聚了头,屁股还未坐稳,外面就传来了惊呼声。
离重与枕白感知到气息有异,期间二人交换了眼色,趁机将礼亲王打晕,一道出了府。
两人一前一后,离重自是从容不迫,一副打算凑热闹的闲人姿态,枕白半路忽地开口道:“收服凶兽本就是在下职责,妖尊不必插手。”
“自然。”
若非我出现搅局一阵,离重言行定不会有此差错。
枕白与饕餮缠斗多时,上天入地数回,精力体力大抵皆是有些不济,是以没等到天兵天将下凡,不慎挨了一掌被拍成了重伤。
他直直坠落于地,摔了个扎实,胸中一口恶血喷涌而出。饕餮趁此正欲飞身而下,枕白约莫是连起身的劲头都没了,也没打算再反抗,眼见着那人面的畜生越发靠近,携着一股子滔天的凶煞戾气,沿途的枝叶皆是颤抖不已。
他注定是个将死之人。
临了他忽而微微一笑,说道:“甚好。”
我静静在旁瞧着那决绝神色,猛然觉着,这原是他的一场戏,是他原本想要的结局。
与那些个奈何桥上鬼魂一般,求而不得,便不如一死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