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知秋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或者退一万步不说,邓知秋就再狠一点,把王府上下的人都笼络过来,逼死弄死王晓月,伪造个自杀或者病死。
那老朱也会把她扶正。
毕竟连用朱柏换她回来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老朱都没杀她。
可惜邓知秋太蠢了。
没有一步是对的。
步步错,错到低底。
老朱冷冷看着邓夫人:“卫国夫人如今是要为邓知秋讲情么?”
邓夫人抬头望着老朱说:“臣妾今日来,是想求皇上,给邓知秋一个全尸,不要牵连邓家其他人或者秦王殿下。”
邓知秋犯的是谋反罪啊,谋反。
按《大明律》是要诛一族的。
老朱刚杀了一万多人,不在乎多杀邓家这一百几十口。
老朱暗暗感叹:果然姜是老的辣,果然是邓愈的正室,眼界和气度,完全是别的女人所不能比的。
她知道咱这一次不可能饶过邓知秋,所以只能断臂求生,舍弃邓知秋保全邓家。
朱樉如雪水浇头,冷到了脚底,满脸苍白张嘴望着邓夫人。
老朱微微点头:“准。”
朱樉急了,要说话,被朱标按住了肩膀。
老朱说:“传旨,邓知秋瞒着秦王私造后服,罪当万死。咱念在其父邓愈的功勋上,只杀她一人,不牵连其他。当庭赐邓知秋毒酒一杯。”
朱樉要站起来,却被李淑妃爬过来死死抱住胳膊。
他死命咬紧牙关,才没有叫出声。
外面已经有人端着毒酒来了。
邓夫人又淡定的磕了个头:“皇上,臣妾再跟您求个恩典,让臣妾送她一程。她死后,让臣妾带她回去。”
老朱点头:“准。”
邓夫人就从太监手里接过毒酒,稳稳地走了出去。
言官们忽然全都安静下来,眼睛默默跟着邓夫人转。
方才邓夫人说的话,字字句句都进了邓知秋的耳朵。
邓知秋一脸茫然问邓夫人:“娘,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我死?!!”
邓夫人如古井一般的脸上,此刻才出现了涟漪。
她流着泪说:“知秋,这一次,你是躲不过去了。与其让别人杀你,不如让我来。我生了你,再杀了你,你心里会好过些。你不用恨别人,就恨娘吧,就当是为邓家做了牺牲吧。”
当初要不是邓愈和她贪恋朱樉秦王的身份把邓知秋给朱樉做妾,邓知秋随便嫁给那个小子做正室,也到不了今日。
邓知秋看了门里的朱樉一眼。
朱樉盯着她,却不动也不说话。
邓知秋脸色苍白,瘫坐在腿上。
原来是这样,没有人来救我了。
我是弃子。
她忽然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一边笑一边说:“真好笑。个个叫我忍,最后却没有人肯忍我。我谁也不恨,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只恨自己托付错了人。求娘把我葬在应天,不要再让我一个人在西北孤苦伶仃了。”
朱樉挣脱了朱标的手,起身跑了出去。
邓知秋接过邓夫人手里的毒酒一饮而尽。
朱樉来抱她却被她推开。
邓知秋起身踉踉跄跄往外走,没走出两步倒在地上,蜷成一团。
邓夫人过去抱住她。
邓知秋一抹殷红从嘴角流出来,艰难地说:“娘,求您再答应我一件事,叫朱樉不要告诉世子我是他亲娘。我不想世子痛苦一辈子。女儿不孝,您就当我没来过这世上。”
说完她就痛苦的颤抖了片刻,闭上了眼睛。
邓夫人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呜咽起来。
有太监出来确认邓知秋已经死了,进去报给老朱。
太监们要帮邓夫人把邓知秋抬走。
朱樉忽然哑着嗓子说:“让我留下她一绺头发,求你了。”
邓夫人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不必了,何苦呢。”
她再不停顿,决然而去。
一直沉默的朱樉忽然疯了一样捉住安然的领子摇晃着他,声嘶力竭地叫着:“现在你们满意了吧。是你们逼死了她。”
朱樉那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吃了他,把安然吓坏了,
言官们纷纷低头往后缩,生怕波及自己。
老朱对二虎摆了摆手。
二虎忙叫人出去把朱樉抱住,让那些言官可以逃走。
朱樉瘫坐在地上,痛苦地大叫:“知秋,知秋啊。啊,我的知秋啊。”
他尝到了嘴里咬破的血腥味,声嘶力竭,却无法抒发心中的愤怒和哀伤。
朱柏其实哪里也没有去,就坐在王府。
这会儿他远远听见了朱樉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