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夜的雪。
早上起来,应天城里白茫茫一片。
朱柏和朱标踩着齐膝深的大雪进国子监的时候,吴伯宗已经开始给学生们上课了。
他们两个悄悄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原以为那些纨绔子弟不来,还增加了一些提前到达应天的外省优秀学子到国子监学习。这里氛围会好很多。
结果朱柏和朱标一进去就察觉到不对了。
怎么说呢……
课堂气氛很僵硬很冷淡。
夫子讲夫子的,学生干学生的。
以前夫子提个问题,大家都是踊跃起来回来,而且不管好坏都有人评论。
现在夫子提问,下面一潭死水。
虽然是竞争对手,可会试也不是只在应天国子监的学生们之间竞争,完全没有必要。
若是按人数,也就是少了那几个不怎么读书的,还增加了几个勤奋的。
怎么会如此冷清诡异。
而且朱柏发现,几日不见,欧阳伦已经改头换面,判若两人。
去年的破夹袄草绳腰带破棉鞋换成了如今的锦缎厚棉袍犀牛玉带厚底靴。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他本来就长得一表人才,这样打扮一下,越发显得风流倜傥,面如冠玉。
若不是之前见过窘迫的他,朱柏定要以为他本来就是王侯大户贵公子。
国子监的生活费加上朝廷供养举人的银子肯定是不够他置办这身行头的。
那是谁在养他呢?
朱标明显也注意到了,打量了一圈。
不单单是欧阳伦,还有好几个寒门子弟也一夜富贵。
夫子们讲了一会儿课,然后要学生们开始写策论。
写到一半,胡惟庸进来了。
数名学生放下笔,起身到门口行礼迎接。
以欧阳伦最为殷勤。
“胡大人好。”
“胡大人有礼了。”
胡惟庸像是视察军队的将军,微笑点头,一一应了。
原来是他……
呵呵,看来他已经在提前布局了。
朱标冷冷望着他们阿谀奉承。
国子监的规定,不管谁进来,都不能打搅上课,只能悄悄走到一旁旁听。
连朱标和朱柏都不例外。
胡惟庸竟然把自己摆得比朱标的地位还高……
朱柏却没理胡惟庸,而是默默把那些没起身,只管低头写策论的人的名字记了下来。
胡惟庸肯定找过他们。
就冲他们没有屈服,默默坚守文人的风骨,就足够他来重用他们了。
两种人数量五五分。
有一半人不屈服于权贵,已经算是难得了。
这届举人还行。
而且这么一闹,刚才气氛冷清的原因也找到了。
有骨气的,没有投靠胡惟庸的举人们看不起那些软骨头。
那些巴结胡惟庸的举人又觉得另外那些人死板不知变通,不足以为伍。
他们不想在这里扎堆说话,怕被对方听了去,以后落下把柄。
所以这些举人就一个比一个沉默了。
吴伯宗打断了他们的寒暄,淡淡地说:“现在正在上课。”
胡惟庸没想到吴伯宗一个小小礼部侍郎敢公然不给他面子。
他刚要说话,瞥见似笑非笑望着他的朱柏和朱标,强按下怒意,对欧阳伦他们说:“啊,你们就继续上课吧。”
欧阳伦要坐回来。
吴伯宗说:“已经起身的人,自己到后面面壁思过。”
欧阳伦一愣,不动。
刘琏皱眉:“各位若是没听清楚,下官吴大人再说一遍,已经起身的人去后面面壁思过。”
欧阳伦涨红了脸,冲吴伯伦行礼:“不知学生犯了什么错。”
他如今已经有功名在身,就算是进府衙,没定罪之前都不用下跪。
吴伯宗有什么资格罚他?
吴伯宗冷冷地一指旁边张贴的“国子监十条”。
上面有一条就是“夫子上课途中,学生不得随意起身离开,或者打断。如有违反者面壁思过一个时辰。”
就算欧阳伦有功名也还是国子监的学生。除非他现在有骨气的掀桌子走人,从此不来国子监。
偏偏他没有这个骨气,抿嘴犹豫许久,还是默默到后面去面壁了。
刘琏淡淡加了一句:“不止欧阳伦,其他起身的都要去。”
那几个忙着拍马屁的,都心不甘情不愿地过去站到了欧阳伦身边领罚。
胡惟庸咬牙想: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吴伯伦和刘琏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愤愤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