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辘辘,等回到顾府时,已近傍晚。
府里张灯结彩,满目喜庆红艳。管事顾年带着仆人四处布置装点,整个府里的人,都在为一月后的婚宴忙碌准备。
顾冉深吸口气闭了闭眼,依旧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即便历经死生,她心里的执念、介意和缺憾,还是无法轻易释然。
就连对她亲爹,也越来越失望了呢……
“大小姐回来了。”头发花白的管事顾年笑眯眯的,顾冉进来时,他正在前院指挥几个年轻人调整灯笼和花盆的位置。
顾年自十几岁起就照料着顾冉她爹,知道她爹要续弦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
顾冉点了点头:“年伯。”
一府的喜庆,唯独顾冉横眉冷眼、一脸漠然,衬得她更像个外人了。
她离开前院,疾步走向自己的屋子。
不妨却在回廊转角遇到个人,那人亦是行色匆匆,二人险些撞到。
“都及笄的人了,冒冒失失的!”不满的低斥传来,是顾冉她爹——顾广陵。
“爹。”顾冉敷衍地拜候她爹一声,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上一世她回来得更早,自然没遇到她爹。但这回遇到了,她也没觉得开心。
要说经历了两个月的人间地狱,又死了一遭,她想法一点没变,那是不可能的。
回府的路上她也想了不少——她离家出走,其实对顾广陵和她的新夫人没什么影响。哪怕是后面失踪,她亲爹也没见多着急。
至于她遁入空门的亲娘,压根没发现顾冉失踪不见了。
她对他们而言,其实没那么重要,何必抱有那么多期待呢?
这一次,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不要苛求,就不会失望。
“唉,你站住!”顾广陵看见顾冉这样就来气。这女儿,天生和他犯冲,从小就爱和他对着干。
自父女俩上次因为续弦的事吵架翻脸,已经有近半月没说话了。不过这在顾府也算稀松平常,顾冉和她爹,一年也正经说不了几次话。
“爹还有事?”顾冉回身,眉眼耷拉。
顾广陵挥手让身边人退下,略微有些不自在:“咳,晋国公府的牡丹宴,要看到心仪的儿郎,就跟我说。”
丰京城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春日花宴,各家长辈都让家中年轻的儿女去参宴。既是增加了花宴的热闹氛围,也是给年轻人彼此相看的机会。就是变着法的相亲宴。
顾冉平日很少参加此类宴会,主要因为她没什么朋友,去了也无聊。唯一的乐子就是遇见江雨桐之流可以掐架,但她也不是每次都有心情去掐架。
前世之所以去那花宴,一来是待在府中看他们布置婚宴闹心,二来她本就是去找江雨桐不痛快的。
至于晋国公府牡丹宴的帖子,是她爹让人拿过来的,兵部和晋国公府,往来颇多。
但顾冉在晋国公府的时间有限,也没心情去相看男人。
顾广陵还在等女儿回答,大概是人逢喜事,他今日少见地和颜悦色。
大约是婚宴愈来愈近的缘故吧,顾冉想。
此处回廊避开阳光,春日午后不免有些寒冷,这让顾冉又回想起落崖前的无助无望,心中莫名别扭窒闷。
她唇角轻扬,面带笑意,出口的话也丝毫不留情面:“爹大喜将临,还有心思管我的事呢?还是着急想让我嫁出去,给你和江氏腾地方?”
“你!你这逆女,说的什么混账话!”顾广陵面色一僵,袖子一甩,又被顾冉气走了。
要是早几年,顾冉这番话必然会招来一顿毒打。但现在她及笄,也算大姑娘了,她爹反倒不好打她。
顾冉心里畅快了些,慢悠悠回到自己的屋子。
……
回去依旧见到两个嬷嬷等着她。
及笄后她爹不好打她了,但找了两个极严厉的嬷嬷管教她。这俩嬷嬷一姓刘、一姓王,姓氏虽不同,但说出口的话,却是一模一样的难听。
顾冉嘴巴没有两个嬷嬷厉害,但她三脚猫的拳脚比她们厉害。
所以最初的鸡飞狗跳后,三人达成了短暂而微妙的平衡:互不招惹、互相配合。
王嬷嬷先迎了上来,笑得和管事顾年一样满脸褶子,但少了些真心实意:“大小姐回来了,您瞧,老爷这里又有事安排下来了,我们就等您回来。”
已经经历过一遭,顾冉自然知道是什么事。
她径直走向书房桌案上的那一摞画卷,问两个嬷嬷:“是这个?”
刘嬷嬷站得离那桌案近,立马走了过去:“就是这个,老爷说,务必让您选几个顺眼的,您来看看。”
顾冉敷衍地点了点头。
刘嬷嬷却早摊开了数张画卷——是男子画像。
顾冉瞟了一眼移开目光,懒洋洋道:“我也不为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