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旭离开之后,上官槿仍旧站在原地,头也不抬地整理文件。
大约一刻钟后,待顾旭的气息完完全全消失在她的感知范围内,她终于不再把那摞厚厚的文件反反复复地翻来翻去。
她沉吟几秒,纤长的手指落在文件堆最底下,轻轻抽出两张工笔肖像画。
两幅画中的人物都是顾旭。
一个穿青衫,一个穿黑袍。
因为上官槿掌握着能够从真实中看到数据的”天算”神通,所以她笔下的人物看上去与真人近乎别无二致,每一个细节都能够精准无误地具现出来。
恍惚之中,甚至会给观画者一种与真人对视般的错觉。
这两幅画除了衣服的颜色款式之外,乍看一模一样。
但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在画中人物的面孔中找到一些细微的差别。
上官槿出神地盯着两幅画,沉吟了许久。
漫长的安静后,她蛾眉微蹙,拿起黑袍顾旭的肖像画,专注而认真地把它撕成无数碎片。
随后,她的指尖窜起耀眼的真元火焰,将这些碎片统统烧成了灰烬。
至于另一幅画,则被她抚平皱褶,小心翼翼地叠好,收进衣袖之中。
做完这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全身心投入到忙碌的工作里。
…………
“帝君,城主府外来了个人,他自称是您的老熟人,想要同您见上一面。”
顾旭离开偏房后不久,就有一个衙门小吏匆匆忙忙地朝他走来,朝他躬身行礼道。
“我知道了,”顾旭借星盘看了眼来客的身份,点了点头道,“让他去书房等我。”
小吏怔了一瞬,随后匆匆告退。
自从顾旭凭借纸人大军攻下西北六城之后,他的身边无疑出现了不少见势前来投奔之人。
顾旭也颇具礼贤下士的明君风范。
凡是有名望有才干的人,他都会亲自见上一面,与之畅谈日后大计——当然,很多时候是纸人在代劳。不过凭借顾旭现在的符道造诣,寻常修士根本分辨不出真人和纸人之间的区别。
只是,在这小吏的印象里,凉州知府衙门的书房,是顾旭为自己选择的静修之地。除了赵长缨、徐曼,以及那位神秘的“青冥”组织领袖之外,顾旭从未邀请其他人进去过。
门外那个侏儒究竟是什么人,怎会得到顾旭如此的看重?
…………
“金陵沈丘,拜见东翁。”
幽静明亮的书房中,一个穿着麻布衫、身高不足一米四的侏儒朝着顾旭长揖及地,态度恭敬地说道。
“沈兄不必多礼,”顾旭立刻上前一步,把他扶起,“我现在可是大齐王朝眼里的逆贼。沈兄愿意冒着风险,不远千里来到我的身边,便已是莫大的情分。”
“大齐对我无情,东翁却对我有恩,”侏儒笑了笑道,“这么简单的选择,傻子都会做。”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抬头望着顾旭的眼睛:“或者,您现在更愿意听我称您为‘帝君’?”
“称呼不重要,”顾旭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道,“沈兄觉得哪个听起来舒服,用哪个便是。”
这个相貌丑陋的侏儒,正是金陵沈氏的庶子沈丘。
先前顾旭在洛京符道之争中一骑绝尘,而沈丘又与家族矛盾愈来愈深,便怀着投资的想法,选择脱离家族,做了顾旭的门客,替顾旭把丹药作坊“寿昌坊”经营得蒸蒸日上。
后来,沈丘的母亲遭到临安贺氏的迫害,被囚禁于深井之中,顾旭亲自前往贺府,将其救出。
此事过后,沈丘对顾旭真正归心——不再仅仅把他视作一支潜力股,而是发自内心地效力于他。
顾旭被大齐朝廷通缉之后,沈丘声称“我这辈子只会认一位东翁”,拒绝了时磊极具诚意的邀请,接着便带着母亲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直到今日,方才露面。
顾旭挥了挥手,招来椅子,扶着沈丘坐下。
然后又凭空变出一个茶壶、两个茶杯,斟了一杯茶,递到沈丘面前。
“沈兄,请!”他说,“这可是来自蜀地的蒙顶茶,号称‘贡茶之冠’,洛川对它的评价可高了,你一定要尝尝!”
沈丘很快把握到了顾旭话中的重点。
“洛司首……洛川也在您的麾下效力?”他低头望着漂浮在杯中的茶叶,沉声道。
“是啊,”顾旭云淡风轻地点头道,“他的真实身份,是‘文昌星君’的转世。‘青冥’组织的头领也是他。”
沈丘沉默了几秒,努力消化这个惊人的秘密。
他知道顾旭一见面,就把这样的秘密告诉他,是对他推心置腹的表现。
同时他也深深体会到,今日的顾旭,是一个比过去更加成熟的主君。
尽管他分辨不清顾旭此举是发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