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蓦地怔住。
这是不想她被牵扯么?
可偏偏又只能求助于她……
难道这就是宿命?
他注定要在穷途末路时遇上自己。
而自己,也注定要在他的事情上,做一次选择。
最终那个选择会决定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是这样吗?
七公主喃喃发问,可是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寒食已经完全地陷入了昏迷。
她低头望向他,月光似乎比初遇那一晚更黏稠。
没有人知道,七公主是如何把寒食拖回清樨殿的。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就魔怔了:
做了那样一个疯狂的决定。
也许是她虽然经受诸多冷遇,但是心还没有完全凉掉。
也许是她年岁尚小,虽自觉玩得起宫斗戏码,但却从未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死掉。
总之,七公主便是那么做了。
带这么一个人进清樨殿,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几乎是不可能。
尤其是刚刚得到过整治的清樨殿。
她之所以能半夜故地重游,全然是因为白天发生的事令她无法成眠。
下了死命令让人不要跟着,才得以一个人静一静。
最危险的事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能叫她感到害怕呢?
大概现下宫中只有长风——恨她恨得要死;其他人一如既往:压根不会关注到她。
谁让她是那么地人微言轻。根本不配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关心。
原本自己是可以搭上长风这艘船的,可惜又被一时的嗔念,毁了可能。
她不是长风。学得再像,也不是她。赌不起。
事实上,得到的东西越是乏善可陈,越是比任何人都惧怕失去。
敝帚自珍,便是这个意思。
七公主不能想象,眼下所拥有的,都无法保障她的幸福。一旦失去,岂不是直堕人间炼狱?
人间炼狱。
她苦笑。
难道现在又好到哪里去么?
君父的偏袒,发乎其心,并非外力促成或扭转。
没有长风,还会有别人。一样轮不到她。
一个人活于世上,却连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都没有——独自在黯淡无光的岁月中苦苦地熬。
跟炼狱又有什么区别?
活了十二个寒暑,七公主唯一感受到的一份不带目的的真情,居然出自面前的外客。
怎么能不教她感慨!
她得救他。
就像救赎陷于无情之境的她自己。
比起没有人爱,身败名裂有时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倘若不是这样想的,她上一次就不会甘冒奇险答应他。只是那时的他,尚不属于别人的阵营。
不知道是不是人在涤荡本心的时候,连上天都会感动到帮他。
除了贴身宫女果儿,清樨殿居然没有别人发现她拖了个昏迷男子回来。
七公主先是招手让她过来帮忙,来不及多作解释,两人齐心协力将人从院子弄进了寝殿内室。
重重关上门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颗药丸塞进果儿的嘴里。开始了威逼加利诱。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也不敢说眼下要办的是一件善事,但是却不容出纰漏。
果儿顾不上利诱,光是威逼就让她面色全白。
当然,有关威逼——言语的力量远远不及那颗来历不明的药丸管用。
药其实是七公主从寒食身上找出来的。
身为女子,她更清楚怎样的威胁对女子更惧威慑力。
除了名节,就是容貌。
“这药名为‘腐肌丸’……放心,不会致死。但如果七日内不服解药,肌肤就会一寸寸的烂掉。”
果儿被吓得半死,直向七公主求饶。
“公主放过婢子罢……婢子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有此心,我绝不会亏待你的。”七公主道,“替我瞒好了。将来你年满出宫,本公主定会好好地给你备上一份嫁妆。”
果儿木木地点了点头。
“水……”
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寒食忽然又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吓了果儿一大跳。
可饶是如此,她也愣是没敢叫出声,捂住自己的嘴,让惊呼卡在了喉头。
七公主则是大喜过望,连忙扑至寒食身侧,一面头也不抬地吩咐果儿:“快,弄杯热茶来!”
寒食的眼睛看不太清楚,但听得出是七公主的声音,片刻后反应了过来:
“你没……没……”
“没把你推进井里。”七公主索性替他把话说完,又道:“我把你给带回清樨殿了。”语至最后,凭添了几分温柔。
“连……”寒食口中干涸,已经说不出话来。
恰好这个时候果儿的茶也端来了,七公主顾不上男女大防,吃力地将寒食半截身子抱起,接过茶给他喂了一些。因为不谙伺候人之法,一杯茶倒洒了半杯。
她急急地去擦,却又在触碰到寒食下巴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