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簪子做得恰到好处。
银质虽然低调,却足以说明问题。
一如她再如何潜光隐矅,也别忘记她是个不能惹,不好惹的主儿。
“玉扣,还记得当年我为什么选你么?”
长风问。
玉扣一怔,继而答:“是因为殿下同情婢子的处境……”
犹记那日公主殿下的目光,在她案上的珠宝材料间淡淡一扫,又问:“除了做首饰,你还擅长做些什么?”
“婢子还擅长梳头!”玉扣知道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哪怕表现得急迫一些会让同侪们看不起——反正她们一直都看不起自己,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她对着长风公主诚恳表态:“至于其他不会的,婢子都可以学!”
长风公主没有吭声,而是又好好打量了她一番。
就在玉扣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时候,长风公主转头看向跟随在侧的蓝衣女官, “锦屏姑姑,以后越湖殿进人,都以她这样的做标准——”
“是。”蓝衣女官应道。
“那她……”一旁的宋尚服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长风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继而笑道:“这样心灵手巧,又自强不息的人……本宫当然要带走。”她伸手在案上的杂色珠宝材质状若无意地一拂,“若是继续留在司珍坊,恐会有些屈才。”
玉扣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没想到殿下不仅看中了她,且还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盛赞回护于她。
想来以殿下的冰雪聪明,早就看出了她弃众宝而择素银的原因。
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宋尚服有此一问,她才有此一答。
轻描淡写间,便将该说到的都说到了。
因此,玉扣从来都不敢小视这个年纪不大的主子。进了越湖殿,也一直是循规蹈矩。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的怠惰之心。
不求像方絮和锦屏姑姑那般深得殿下器重,但求能侍奉殿下左右,报效万一。
她始终感激当日长风伸手将她拉出了泥沼。
免于在倾轧中悲屈死去的命运,且比这宫中绝大多数人都活得体面。
“当然不是因为同情……”长风从镜中注视着玉扣,笑了笑:“我,绝不会因为同情而任用一个人。”
她的目光亦在方絮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我选一个人,最看中的:除了能力,便是心性——”
方絮和玉扣闻言,心头皆生出一股自豪之感,以及被认可的感动。
“我喜欢身陷逆境,而不轻言放弃的人——”长风道,“只要此身不死,总有机会改写命运。”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神色一振。
“这下知道我为什么要戴这枚簪子了罢?”长风目光平静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今日梳的这个惊鹄髻她也很满意,高盘的发髻饰以低调的簪,堪称粹雅冲和的杰作,“非此簪,不能表达今日我之态度。”
她不清楚究竟是哪一环节出了错,致使越湖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
但她明白,应对危局时最一开始的状态和举措至关重要。
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
长风起身,在两名近身宫女的陪同下,稳步出了寝阁。
行至内殿门口,果然看见了陈宫正一行人立在院中。
见到长风,她只觉眼前一亮,继而上前行礼:“殿下——”
长风点了点头,目光在场中巡视了一圈,令她较为满意的是:事出突然,越湖殿诸人尽管俱感慌张,却没有乱作一团。
宫正司的到来,迫使每个人不得不停下了手里的活,被集中到了宽阔的庭院中。
虽然人头是乌压压的一片,但是却没有交头接耳嘈杂纷攘的情况出现。
这令前来纠查的陈宫正也暗暗感到惊讶和佩服。
要知道,这等于侧面印证了长风公主非凡的掌控力和约束力!
一个贵妃之女,能挣得嫡出公主都望尘莫及的荣宠,且能稳稳坐拥这么多年,实力绝对不一般!
很多人都认为长风公主只是投了个好胎,才会后来居上。
陈宫正本来也这么想。
毕竟三岁以前的长风公主何止表现平平——准确的说,是除了粉雕玉琢的相貌,其他资质都落了下乘。
先天口不能言是最大的缺陷,另外身子也较之同龄人瞧着更为孱弱……皆是妥妥的不足之症。
众人都道是贵妃高龄生产的缘故——
就算看着再如何年轻,身体毕竟是已近不惑,骗不了人。
其后诞下的七王子博晏也格外难养,想来也是同理。
从什么时候起,陈宫正不再觉得长风公主是个女以母贵的附属品了呢?
大概就是自七王子博晏出生以后罢。
同样是老来子,同样是贵妃所生,却不及胞姐简在帝心。
母亲爱幺儿。
黄贵妃是肉眼可见地偏袒幼子。
她在王上面前同样也是说上话的。
可是却未能撼动长风公主在王上心中的位置。
三岁被正式赐封,五岁又被赐居了宫中的越湖殿。
这样的恩宠,在宫里是独一份的。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