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的火堆里枯树枝啪啪响了几声,冒出几颗火星子,火光渐渐地慢下去了。
江满情晃了晃坛子,发现已经喝到底了。
她再看了一眼醉梦里还叫着李相夷的方多病,准备告辞走人。
“夜已深,江姑娘还是早些归家的为好,不要叫家里人担心。”
李莲花往火里添了几根木柴进去,火势一下旺了起来。
她原本起身要撑着的手垂了下来,平静地讲述:“我的家不在这里,他们也不知道我去哪了。”
高高的城墙外,是万家灯火,是江湖恩怨。她曾在火光里见过人间的爱恨,她是看客,是过客,也是戏子。
只不过,她这一出戏演的久了些,来来往往间,便也不在意台下有谁在看,有谁在演。
戏总有会唱完的一天,她只希望戏的最后一幕如她所求。
“人总要有个去处,只要你愿意,四海皆为家。”
这话通透洒脱,从他口中说出竟也不意外。
看着重新燃起的火光,江满情觉得再待一会也好。
“师父,放心,我会,大侠,再重振……”
方公子平日里说话多,就连做梦也不肯停歇,真的就是活脱脱一个话痨。
可再怎么说,他也讲不过李莲花。今夜之后,他们各自西东,方公子也能少受些气了。
李莲花气笑着说,“这小子,做梦都想当大侠。”
她看着方多病的睡脸,心有感慨道:“方公子赤子之心,又有他师父那样的标榜,假以时日定能闯出一片天地。”
方多病一出生备受宠爱,父母皆是高风亮节之人,在这环境下长大的他心性淳良,内心坚韧,又慧根极佳,若能好好引导,他日必成大器。
李莲花摇摇头,默默无言。
江满情猜想他是不是和李相夷有过过节,不然怎么会露出讳莫如深的神色。
她没有开口问,因为没必要惹人不快。
“不知以江姑娘的眼光看,这李相夷是一个怎样的人。”
出乎意料,倒是李莲花出声问她对李相夷的看法。
本来想说几句天下第一的坏话来试探他的反应,可望见他眼中倒映火光的侧脸,那个想法当场没了。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很棘手,捧着会失真,踩着又不对。短短一瞬,她就像被火烤过一样,焦躁烦闷。
“…我和李相夷并不相识,且无交心之实,故知之甚少,要如何评他,难。”
她看向漆黑的夜空,讲起自己的经历,“在我家那边,评论一个人只需要一张嘴,一双手,就可以把一个人变的比神还神,比狗还不如。”
有人因此崩溃,堪堪死在二八的年华。有人因此出名,享受泼天的美誉和富贵。
“若你想问的是天下第一,江湖里的人,甚至是街上的说书先生都可以说上一说。美言还是辛语,都有。”
今世的她依旧认为人言可畏,诋毁的话要三思,夸人的话要从心。
“若你想问李相夷这个人,我只能说我并非江湖中人,也非受他恩惠之人,本无资格评他。”
远远的一眼,注定是浅浅的一面之缘。
“非要让我说的话,他和方多病是有相像的地方,但他的那颗心是世间难得一见的。”
江满情望着即将再次熄灭的火堆,伸手拿起一根木柴丢了进去,轻柔的嗓音在空中响起。
“世上只有一个李相夷,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千百年后依旧还是。”
火光再次升起,李莲花静谧的脸庞染上一层焰红。
她停下离开的步伐,转身深深地看着那座莲花楼,月亮为它披上流光的外衣,美得不可方物。
楼里莲花清,君子名莲花。
难得今晚夜色宜人,就摘朵花回去晒月亮吧。
“嘶嘶——”
“嗯?”
马蹄声由远及近,明亮的大眼睛出现在跟前。
她一把抱住它哭诉,“你终于回来了,花花,我没了你怎么办啊——”
“嘶——”
“我又不是师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嘶——”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下次带你去见师姐。”
“嘶——”
“所以你到底跑哪去啦!”
隔天清早,方多病醒来一脸懵,那么大个莲花楼呢?!李莲花居然丢下了他!
江姑娘也——
江姑娘留了封信给他。
「方公子亲启:昨夜我先你一步离开,曾试过叫醒你,但李郎中说你查案辛苦便让我先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必定把你丢下了。」
“李莲花!”
「看到这里你一定十分生气地大喊着他的名字,切莫动气,动气伤肝,伤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