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平畴中点缀着零散的农家小院,枝叶婆娑的翠竹环绕着它们,与平阔的原野相得益彰。远处的天边静静横着的一道山影,清晨光影渐渐爬上屋子的窗棂,映入一丝鲜活的气息。
清苓楞楞睁着眼。黑瓦整齐罗列铺在了斜坡式大屋顶上,入目四顾尽是泥糊的墙壁,外层剥落露出一些破烂的竹篾条。
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听得窗外一阵小声絮语,中间夹杂着“水鬼转世”等字眼。
不敢置信。
一个月前,她刚结束手头的工作去海边休年假。风和日丽,海面平阔无波澜,她跟随向导乘船去一小岛潜泳,不想一个诡异的浪头打过来,人便被卷进了深海之中,等她醒来之时,她竟然成为清末官宦之家的女儿刘思。
木门叩声断去她的思绪,闻见有人来,她便立马闭了眼,谨慎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小姐,是我刘嫂,我进来了。”
见那半挂着帘帐背后的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一副清丽颜色,容貌姣好,肤色白皙,就像雪白皎洁的白玉兰一样。
刘嫂心中暗叹,只是可惜了,回川的水路上,爹娘都沉在三峡里头,双亲一下就走了,以后的日子怕是艰难咯。
不过船上几十号人说没就没,就她一人逃出生天,不得不说运气极好。
刘嫂瞥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屋内,椅子倒地,梳妆台面上珠钗口脂散落,一侧的书案上砚台打翻,浓重的墨汁淌着往下流,一滴一滴浸入屋内的石板地上。
刘嫂手中两桶热水“咚”地一声落到地上,朝着窗外的两个丫鬟斥道:“收拾半天了,怎么还是这样子?”
两个丫鬟你推我我推你走了来,谁也不愿意进来。
“怎么回事?”
一丫鬟心虚说道:“我们怕......”
刘嫂皱眉道:“怕什么?”
“大家都说虽然三峡水深滩险,一艘船沉了,怎么地也有几个人还能活命,结果大老爷家乘坐的那艘船偏偏只有小姐一人活了下来,说她......”丫鬟支支吾吾留了话。
“说她什么?”
“说她...说她是水鬼转世呢,”丫鬟小声说道。
“所以今早才发疯似的在房内扔东西,就是鬼上身神志不清醒的时候!”另一个丫鬟害怕地说道。
刘嫂骂了两句:“你们是二老爷派人来伺候小姐的。这般在背后嚼舌根,也是二老爷教你们的?”
大帽子扣过来,丫鬟们一听慌了,互相争辩后,不情不愿地走两步退一步进门来收拾。
刘嫂这才将手中两桶热水哗哗倒进浴桶里,走近了床,撩起了另一半的棉纱帐帘挂在铁帐钩上,
见到她的眉间蹙紧,薄被支出的两只玉臂上还有一些伤痕未消,已经养了小半个月,那额头的淤青已经褪去,下巴还有些星星点点的褐色伤疤。
昨晚那般发疯似得折腾,身上又添了些红痕。
刘嫂摇了摇头,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唤道:“小姐该起来了。”
清苓的脑子里还一头雾水,听到刘嫂在唤人,也仍旧闭着眼睛,装作假寐。
刘嫂见她的睫羽微微颤动着,便知她已经醒了。
想她可能心中悲痛,出声宽慰道:“小姐,人死不能复生,大老爷和大夫人在天之灵也是想让你继续活下去。既然大难不死,这便是冥冥之中自天意。”
大难不死即是天意么?但又不知原主死里逃生后为什么再次决然赴死呢?
但她困在这身体里,确是真的回不去了,但从某种意义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新生?当决定以原主的身份活下来时,她旋即睁开眼。
刘嫂颇感欣慰,让她去沐浴再换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色素服。
待收拾后,刘嫂道:“老太爷、大老爷和大夫人的灵堂已经备好,到了堂屋,你先去拜拜你祖父,至于你爹娘,也拜拜就行,别瞻仰遗容了,泡了很多天的水,不好看的......”
刘嫂的话说得很委婉,刘家大老爷夫妇俩的尸体泡了一个多星期的水才捞上岸,膨胀得完全辨不清面容了,还是凭得衣物配饰才从一众尸体中分辨出来。
清苓“嗯”了一声,便随着陈嫂走去刘家的堂屋里。
她蓦然觉得奇怪,明明是刘家大老爷一家三口坐船出了事,怎么老太爷也死了?后来她才知道,刘家大老爷刘高升本来在外做官,七八年才回来一次,这次匆忙回川也是因刘家祖父病危,却不想船途径三峡崆岭时,翻了。
小火轮上几十口人连带大老爷大夫人全部沉江身亡,而她的祖父在听闻噩耗之后,一口气没提上来,也走了。
所以,幸运存活下来的原主刘思才这般招人非议。
清苓还没走近堂屋,就听见吹吹打打的哀乐飘散而来,一下便攫住了她的心脏。
堂屋的屋檐下挂着奠字白灯笼,白色的长布条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