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是一种什么体验?
应渺很难形容这种感受。
身体——现在浑身上下的感受就好像是被塞进真空袋里的被子,并且很不幸的是,这真空袋已经处于空气全被抽干的状态。
拧巴、紧实、窒息。
精神——她做了一个漫长又疲倦的梦,被杀死的那一刻的痛苦又近又远。
她能清晰感受到那一刻的所有情绪,却无法知悉过往。
仅剩的记忆中,她像一个旁观者,站在遥远的地方观看一场真实的动画。
这动画告诉了她很多东西,她的名字、一些生活常识、一些和她没多大关系的片段……
唯独没有告诉她,她曾经的身份,以及,她为什么会被杀死?
不论如何,现在这种情况,她是找不到答案的。
平躺的视角和目前动一动就耗时耗力的身体让应渺只能睁着眼向上看。
天空暗沉中透出淡淡血红,四周极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死时的记忆告诉她,她是死在一间房屋里,和现在这荒无人烟的野外完全不同。
应渺在半湿的泥土地上躺了不知道多久,她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那股拧巴感还在,却不像刚醒来时那样让她无法动弹。
她偏头。
先看见的是一个老旧的足球门框,本该挂在上面的阻拦网已经不见了踪影,没有遮挡,视线直咧咧地穿过门框,落在后方坑坑洼洼的红色塑胶跑道和布满铁丝的围墙上。
很显然,这是一个操场。
身体其他部位动起来还是很艰难,应渺索性继续躺着,只拿眼睛不断记录周边的信息。
在她躺在的这段时间,除她以外可见的所有都一动不动,但那看不见的、被归于未知的压抑感和紧迫感,正在随着空气一点点的流动。
并且正越积越多。
再在这里躺下去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项,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现在她身体的其他部位已经能动了。
应渺慢慢站起来,晃晃脚捏捏手。
除开虚弱感以及动作有些许滞涩感之外,肉眼能看见的身体状态完全不像是死过一回的人。
醒来后的所有感受谈不上好,但她现在还活着,那就不算坏。
应渺环顾四周。
站直时的视野变得更广,另一边的足球门框、沙坑、小腿高的水泥台阶做成的看台、两边看台夹在中间的主席台,还有主席台后一排同色系的建筑,这一切更证实了一点——
她现在处于一所学校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后,和学校有关的记忆片段闪过,都是身边的人带有怨气的吐槽。
应渺虽然没什么厌恶的感觉,但也不免觉得,在她死后还把她的尸体拖到这,杀她的人应该挺恨她。
一眼望去,没有看见半个人影,她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还是她被杀死时穿的那套,衣领连带着胸口的位置有大量干涸的深红色血迹。
潜意识告诉她,以这种形象见人并不合适。
那么,在校园很大且不熟悉,没法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门,并且周边还没有一个人的情况下该如何从学校出去?
应渺的眼神落在围在操场边上的那一排围栏上。
走至围栏边,应渺估算了一下高度以及围栏顶端的尖锐程度。
这围栏差不多有她一个半那么高,横竖条的结构下,方便攀爬,即便顶端有些尖锐,也不是没法跨过去。
应渺找到一个抓握点,毫不犹豫地伸手。
指尖触碰围栏的那一刹那,犹如碰着了刚烧开的一盆水一般,刺痛感混杂着灼烧感传进大脑神经。
怎么回事?
应渺瞬间抽回手,指尖那块的皮肤泛红,灼痛感依旧残留。
眼前的围栏突然由黑变红,立在操场上的广播发出震耳欲聋的播报:“发现坏学生!发现坏学生!发现坏学生!”
重复三遍后,广播内容变成了十分紧急又刺耳的警报声。
应渺怔愣一秒,离远围栏几步。
这个学校对于逃课学生居然这么严防死守??
不对。
刚醒来时感受到的那股危机感猛地增加数倍,使应渺的心脏极快地跳动。
几乎是刹那间,操场上凭空多出一些人。
或许也不能称之为人。
应渺用她那极好的视力看过去,尽管周边环境昏暗,这些东西还是被她由脚至头看了个清清楚楚。
它们踩着皮鞋高跟鞋,身上穿着西装制服,但庞大的身躯将它们身上的衣服撑的巨开,维持着要烂不烂的程度。
它们没有五官,甚至连头都没有,只有一张张白纸代替透露立在衣领之上,随风抖成波浪状,看着渗人。
哪怕她没有多少记忆,也清楚明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