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衡艰难喘息着,抬手发狠按了按眉心。耳鸣尖锐,让他几乎听不到任何来自外面的声音。
他似乎是想站起身,却不得已脱力松开手,腕骨无意间撞到了一摞奏折,顿时如飞雪般哗哗散落满地。
念越在门外听见动静,闯进门,只看了秦北衡一眼,就惊声叫道:“小的去拿药!”
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片混乱中,薛玉嫣静静看着他。
她好像从未见过秦北衡这么狼狈的一面。男人锦服散乱,眼尾泛着不正常的艳红,唇色白得吓人,两手用力攥紧,青筋毕露。他眉头蹙着,眼神迷茫,仰起头平复越发急促的呼吸。
薛玉嫣放下手中砚台,一步步走近。
少女衣摆铺落地面,如盛放的海棠,眉眼艳若桃李,却又明如新月。
秦北衡模糊而沉重的视线中映出她纤细的身影,宛若九天神女降世,圣光在她身后缓缓升起,高不可攀。
薛玉嫣回头看了一眼,书房大门因为念越的匆忙离去还未来得及合拢,强烈光线顺着门框照过来,倾在秦北衡苍白的脸上。
她又靠近几步,小心翼翼,生怕秦北衡突然发疯,爬起来掐死她。
所幸秦北衡只是喘息着盯紧了她,仿佛不认识薛玉嫣这个人一般,目光涣散。他仰起俊美面容,脆弱脖颈在灿烂光晕中暴露无遗。
又是一阵剧烈痛感如浪潮般侵袭了他,秦北衡指骨攥得分明,胸膛剧烈起伏,忍着疼喘了口气,目光却始终不曾从薛玉嫣面上移开半分。
薛玉嫣在他面前俯下身,放缓语气,笑吟吟道:“我竟不知太子殿下还患有头疾。”
秦北衡目光迷离,动了动薄唇,似乎要说什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薛玉嫣笑容越发明灿,莫名有种将强大野兽剔去爪牙、缚在笼中的戏谑:“想不到太子殿下也有今日啊。”
电光火石之间,秦北衡突然抬起手,一把将薛玉嫣手腕紧紧攥住!
事发突然,薛玉嫣根本闪躲不及,只能蓦然痛呼一声:“殿下!”
她玉白皓腕被箍得生疼,用力挣了几次,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眼底无意识起了一层水雾,却突然听见秦北衡喃喃地说:“……别怕。”
他声音很轻,不再是沉山冷雪、冰霜碎玉的遥遥一顾,而是温柔的、有力的,仿佛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全部感情,很温柔地告诉她。
“别怕。”
也许是他声音太轻,薛玉嫣一时怔住。半晌,动作幅度极大地摇摇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殿下,殿下!”她用没被攥住的手狠狠晃着秦北衡肩膀,试图唤回他的神智,“您清醒一点!”
随着她焦急的声音,念越跌入房中,满面绝望道:“不好了!殿下的药用完了!府上管家还没来得及补药!”
薛玉嫣沉默半晌:“念越,现在最大的问题应该是殿下攥着我的手不放……”
“哎呀,殿下虚弱的时候会习惯性找一个依靠,小的忘了跟薛姑娘您说了!”念越一拍脑袋,“不过按理说殿下的发病时间不在月初啊,如今才七月初二,怎么也不该出这种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跑过来帮薛玉嫣把秦北衡修长手指掰开。薛玉嫣成功脱身,赶紧揉了揉手腕。
念越满脸急色:“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疼久了殿下也受不住啊!小的去外头找个郎中回来救殿下!”
他说着就往外跑,哪知脚下一滑,扑通摔倒在地。
“慢着!”薛玉嫣在背后喊,“别跑了,我会治这个!”
片刻后,念越蹲在薛玉嫣旁边,满脸新奇,看她指尖轻轻打着圈,在秦北衡穴位处慢慢揉按。
秦北衡闭着眼倚在桌案一侧,平静得好像已经睡着了。
“薛姑娘好厉害!”念越睁圆了眼,连连称赞,“几个穴位就能治好殿下的头疾,真是妙手回春,神医都望尘莫及!”
“你们殿下怎么会得头疾?”薛玉嫣奇怪,“西启境内气候温和,没有狂风也没有严寒,按理说应该是住在东昭和北扶更容易有这种经年累月积攒的病根吧?”
“薛姑娘真是见多识广!”念越由衷佩服她,一双眼里几乎闪出了星星。
“不是。只是家父从前经商,走南闯北惯了,也患有头疾。我幼时……经常这样帮他揉按,只是没想到对殿下也管用。”薛玉嫣轻描淡写道。
始终不语的秦北衡蓦然回答:“孤行军时条件艰苦,边境苦寒,会染上头疾也并不意外。”
“原来殿下您没睡啊!”念越始终压低的声音顿时拔高,兴奋不已,“殿下,这可是您头一回不服药就能压制住头疼,小的真高兴!”
他说完,看看秦北衡,再看看薛玉嫣,立刻会意:“小的就不留在这里碍事了!”
薛玉嫣跟着收回手,清澈杏眼一瞬不瞬望向秦北衡。
念越刚把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