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四川宜宾,某座小镇。
9岁的冉苒放学回家,刚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出一男一女激烈的争吵声。
“冉广立你还是不是人!你杖个不去死!”
“个疯婆娘,当年不是你们屋头逼我,威胁说要告到我单位头去工作都给我弄落,我吃错药了才和你结婚!”
“你狗日的说得出来,爽的时候杖个不想哈呢,把别个肚皮搞大了还想跑?你跑得脱嚒?”
“喊你打了,打了,你不听,我还不晓得你打的啥子算盘嚒。现在安逸了,生个自闭症出来,养撒,你慢慢儿养撒。”
“是我一个人的娃儿嚒?你是不是个畜生哦冉广立!”
歇斯底里的女声刚落,“啪”地一声大响,什么东西被狠狠摔碎,门口的冉苒应声一抖!
“疯婆娘你要做啥子!再弄信不信老子掺你一耳屎!”
之后,门里一片混乱的脚步声、推搡声和家具撞击声。
冉苒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次听到他们吵架了,从记事以来就没消停过,前一阵子被他们带去了趟市里的医院后,他们就吵得更凶,还经常打起来。
每一次吵架,无论从哪里起头,最后都要落到她身上。
她,是那个原罪。
冉苒不再继续听,转身走出楼道。
家旁边有条河,叫宁心河,河上架着一座石桥,两端下方有三米高的桥孔。
河边杂草丛生,桥孔被乱生的藤条占领,原本两侧相通,现在却几乎不透光,就算在白天,看上去也是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小孩子们玩捉迷藏有时会躲到桥底下,但没人敢靠近桥孔,都说看着很可怕,里面肯定有怪物。
哪有怪物啊,就有些虫子、老鼠、最多有蛇,这些东西跟吵架的爸爸妈妈比起来一点都不可怕。
只有冉苒敢爬到桥孔里去,她最喜欢来这里,只要想一个人呆着,就会来。
这里最安静了,都没人来,只要钻进桥孔,就没人能看见她。
别人嘴里的危险黑洞洞,她觉得很安全。这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她一人。
冉苒一直在桥孔里呆到晚上才回去,终于,家里没有吵架声了,因为爸爸已经走了。
“你杖个又搞得脏兮兮的哟,叫花子嚒?”
李毓兰指着冉苒一顿数落,“给你说了好多回了,再搞成这样不得给你洗,自己洗去!”
妈妈嘴角有淤青,眼睛肿着,冉苒看了两眼,默默去卧室换衣服,又把脏衣服拿到阳台去洗。
洗衣台太高了,她够不着,只好拿盆接水蹲在地上洗。
时间已经很晚了,还没吃晚饭,肚子咕咕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洗完,还有没有饭吃。
“你老汉儿升官了,每个月要多关几百块了。”
一个声音传来,冉苒抬头,看到妈妈来了阳台。
“他还是有本事,找得到几个臭钱,我不得行。”
李毓兰靠在栏杆上,“他嫌我没得文化,对头对头,他有。”
“摊上我这个妈是你运气不好,还好你老汉儿得行,你还是有福享的。”
冉苒不太懂,刚刚才吵得你死我活,怎么一转头,妈妈就夸起爸爸来了。
李毓兰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的冉苒洗衣服。她意外怀孕生下女儿时才18岁,现在风华正茂,正当一个女人的外貌巅峰,光优雅斜靠在栏杆上的姿势就足以让人驻足。
她的眼神,是不满足的。
“以后注意点哈,莫裹一身灰回来。”
冉苒的动作实在有些慢,李毓兰没耐心,悻悻走开。
她边走边唠叨:“唉,没得钱,买个糍粑块儿说晚上饿了吃都舍不得,吃了明天早上就没得吃啰。”
冉苒洗了一个小时才把衣服洗好晾起来,回屋时,妈妈已经睡了。
她小心翼翼去厨房,打开冰箱找吃的,但冰箱里唯一一样可以吃的,是妈妈刚才提到的糍粑块。
透明熟料袋包着,散发着诱人的油香,冉苒捧着糍粑块,手掌上沾了点油渍。
她盯着被炸得焦黄的糍粑块看了许久,吞了吞口水,还是把糍粑块放回了冰箱。
她举着小小的手掌,把沾上的油渍舔掉。
那一晚,冉苒饿着肚子睡觉。
那一晚,爸爸没有回家。
*
一个月后,学校要召开家长会,冉苒回家告诉了妈妈。
李毓兰摆摆手道:“我没得文化,啥子都听不懂,去了也没得用,找你老汉儿给你开。”
冉广立正在外面应酬,李毓兰告诉了冉苒是哪家饭店。
从那天起爸爸就经常不回家了,冉苒只好找去。
饭店的包间里,冉广立和一桌人相谈甚欢,冉苒在包间外,从窗户的缝隙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