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的夜风刮过枯干的枝头。
车轮在光洁的青石板上滚动,一直冲着高高的红墙而去。
守门的侍卫见了上阳宫的令牌,对驾车的徐意打趣道:“徐公公这么晚才回来,莫不是在外头寻到了什么好去处,如此流连忘返?”
徐意抛了快碎银,低声笑道:“芸楼来了位新小生,戏唱得那叫一个好,张侍卫下次休沐可去瞧瞧,只管报了我的名儿,自有雅间招待。”
侍卫乐呵呵地放了行。
马车内。
温容与云晏时相对而坐,她看他一眼,便撇着脑袋缩在帽子里偷笑。
云晏时掀了掀眼皮,支着盘了单螺髻,带着钗环的脑袋,羞恼道:“陛下似乎很开心?”
进了崇微明宫,五步一盏明灯,又有巡逻的侍卫、女官提着灯笼,明亮得恍如白昼。
马车里泄露进来的光亮,也比云晏时那个破屋里的烛灯要明亮许多。
温容也是这会儿才看清自己在昏暗的光线下,为云晏时描画的妆容有多么糟糕。
拿朱砂颜料做口脂与胭脂,弄得脸颊上红彤彤一片,糊得两瓣好看的唇大了一圈,拿墨充当的螺黛,涂得眼圈好似被人揍了一拳一般。
不合身的女官群卡在他健硕的身上,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好在云晏时家里没有铜镜,否则他肯定不肯就这样同她出来。
三人偷偷摸摸进了上阳宫的议事殿,碧桃正在收拾温容的案桌,回身瞥见云晏时,还以为撞见了鬼,若不是温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来捂住了她的嘴,只怕是要把禁军都叫来了。
“云……云大人这是?”
云晏时垂着头,脸上的羞臊就快让他把头塞进袖子里了。
“权宜之计,你去给云大人找一套宽大一些的女官服来。”
温容赶忙将徐意和碧桃遣散出去,推着云晏时到案桌前。
“你要是穿着实在难受,就把外衫脱下来,殿里暖和,一会儿碧桃拿了新的衣裳,你再……”
她话还没说完,云晏时已经手指翻飞,飞快的脱下了外衫,只穿着一身单衣,恭恭敬敬地端坐在案前。
温容在案桌另一端坐下,捧着脸看向云晏时。
只见他眉间紧锁,脸上表情又痛苦又悲伤,眸子斜斜看向一侧,还不禁闭了闭眼。
温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谁在议事殿里放铜镜啊!
噢……她放的。
召见朝臣也都在议事殿里,因没有朝会上众人齐聚,彼此之间还要留些情面,那些官员在议事殿里若起了争执,大多是唾沫横飞,恨不得撸袖子干一场的。
往往一件事没议出个长短来,温容就要被他们一声比一声高的争执吵得耳朵发麻。
碧桃便向她建议,在议事殿左右两侧放上铜镜,前来议事的官员能在铜镜中照见自己的模样,便不会动辄红眉毛绿眼睛的吵闹起来。
所以,当云晏时于案前坐下时,一抬眼便能在两侧的镜子里,照见自己现在可笑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别过头,半垂着,不肯再看自己一眼。
虽然殿内暖和,可到底只穿了一件单衣,云晏时很快就感受到了寒冷,鼻子不经意地擤了擤。
可这么一个动作,落在温容的眼里那就不得了了。
“你……你别哭啊……也没有那么丑啦……”
她手足无措地在空中摆了摆,懊恼的道歉:“是我错了,我不该给你胡乱描眉画唇的,你别哭。”
想着云晏时往日里一派清冷,恍若谪仙的做派,如今被自己涂涂画画得像只花猫一般……
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他看着就自尊心强,一定是受不了镜子里的自己,以为我在羞辱他。
温容如是想道。
视线瞥过桌上的热茶,温容轻呼,“有了,我有办法了!”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绢丝帕,捏着一角沾了沾茶水,一手捏住云晏时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我帮你擦擦,擦掉了就不难看了。”
她与云晏时之间隔着一张案桌,只有半跪在桌上,才能够到对方。
温容捏着帕子,仔细而又轻柔地在他脸颊上擦拭着。
只是……云晏时用的墨汁未免也太难洗掉了!
如此柔软的帕子,都快把他脸上的皮搓烂了,才勉勉强强洗掉墨汁。
“好了!弄干净了!”
她将帕子丢到一边,捧着云晏时的脸,打量了一番。
嗯……墨汁是没了,但因为擦得太狠,眼角、唇边都被擦出了红印……
现下看来虽不像个花猫了,但更像是被人糟蹋了一般。
不……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
而云晏时从她倾身上前,仰头望向她开始,三魂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