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帐里觥筹交错,众宾欢也。
温容醉眼迷离在桌前晃着脑袋,碧桃上前来问是否醉了。
她点点头,起身吩咐云晏时主持酒宴,务必要招待好博尔济吉王子。
拜过太后,温容便在众人的恭送中大摇大摆地离席。
前呼后拥着出了营帐,料峭寒风迎面扑来,酒醒了大半,她依在碧桃的怀里,晃晃悠悠朝自己的营帐迈步。
巡查的守卫一半也吃酒去了,此时的营地安静得能听见火堆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她在营帐前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护卫躬身退下。
帐上透着温暖的光影,能看清有人正在里头等待。
温容镇定自若地撩开长帘,在那人朝她转身时,故作惊讶道:“姝柔怎么不到大帐里同大伙儿一块儿吃些酒?”
李姝柔穿着一身素衣,未施粉黛,长发披散,泪光连连。
她见到温容,扑上前来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求皇姐不要将姝柔嫁出去。”
温容将匍匐在地的李姝柔扶起,“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可她如何都不肯起身,跪在兽皮做的地毯上,一直说自己有罪。
“姝柔自小没了母妃,又不得父皇疼爱,在宫里谨小慎微的活着,与姐姐哥哥们相比,姝柔是最平庸、最不值一提的一个,如今大韶需要公主联姻,姝柔本该万死不辞,可皇姐……姝柔不像姝玉姐姐,背后没有强盛的族亲,大韶作为战胜国,姝柔若是嫁到摩椤王城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温容轻轻“呵”了一声,反问道:“这么说,要你出嫁,便得将你那个没什么用处的外祖扶持起来,给你做后盾?”
“不不不,皇姐,姝柔的后盾就是皇姐,他们纵然忌惮大韶与皇姐,可到底天高路远,便是姝柔死在了途中也算不得什么……”
“哦?”温容饶有兴致地问她,“那可是要朕为你添些兵马做嫁妆?”
李姝柔摇头,“纵使皇姐给了姝柔兵马,姝柔一直养在深宫之中,又如何能率领他们,如何能服众……”
“可朕与博尔济吉有约在先,他去娶你心切,恐怕……”
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兽皮的地毯上,李姝柔深吸了两口气,声音哽咽,”若皇姐执意要姝柔和亲,姝柔……不敢抗旨,当初若没有皇姐的信任与怜爱,姝柔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在千秋令上献艺,更不会在冰冷的后宫之中得到一丝丝的体面,这些都是皇姐的恩赐,姝柔铭记于心。”
看她这般可怜的模样,温容都有些装不下去了。
叹了口气,温容俯身拿着帕子替她擦眼泪,身上的酒气混合着清淡的冷香,让李姝柔不自觉蹙了蹙眉头。
那冷香本该是云晏时身上的味道。
她晃了晃神,抬眼又撞进了温容清亮的眸子里,心下一瞬慌乱。
可很快她又平稳了下来,揪着温容的裙摆道:“皇姐待姝柔好,可能不能再保姝柔一命?”
温容笑了笑,十分有耐心道:“你说。”
“皇姐……可否将李氏的族印赐给姝柔,做姝柔的嫁妆?”
话落,温容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她收回手,揉着额角,绕开跪地不起的李姝柔,在碧桃的搀扶下坐回榻上。
原来李姝柔是在打族印的主意。
大韶有两枚印,一枚是传国玉玺,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如今在太后那儿。
还有一枚,是皇家李氏的族印,印证着皇族中人的身份,小皇帝登基时,这枚族印便交到了她的手中。
族印虽没有玉玺的尊荣,既调动不了军队,也不能派遣任何朝廷命官,但族印一出,在大韶的领地上,无论大小官员,都要三跪九叩,尊着奉着。
可以说族印就是皇族的图腾。
李姝柔拿到了族印,那就如同携带者大韶的皇族四处游走,倘若博尔济吉想欺她辱她伤害她,无疑就是在挑衅大韶李氏整个皇族。
不过,这枚族印作为图腾的作用,不单单如此。
弄明白了李姝柔的目的,温容心下便有了底。
床榻边的暖香熏得人昏昏欲睡,她又吃了不少酒,吹了些风,头正疼着,说话也有气无力。
“族印非同小可,还从未有和亲的公主拿族印做嫁妆的。”
李姝柔自己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跟着跪到温容榻前。
“皇爷爷曾有一位远嫁和亲的公主,因担心她受人欺辱,皇爷爷便将无上宝剑赐予她做嫁妆,无上宝剑有先斩后奏、调兵勤王的权利,可族印不过是代表着李氏皇族,皇姐为何不可?”
“无上宝剑赠出后,便再无这些权利了,只不过是皇爷爷聊表心意,为皇姑姑撑腰罢了,可族印却不能废止。”
李姝柔顿了顿,似是在琢磨要怎么说服温容。
“皇姐,和亲一事已然是没有半分商量的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