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郑暮商坐定,孟清月将小火炉上的茶壶取下,又用清澈的山泉水灌洗茶盏,丝毫未注意到郑暮商紧紧跟随的目光。
“大人请用茶”
孟清月动作娴熟,斟茶两盏。郑暮商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如若不是父母早逝,阿余本应是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如今,她眉眼间却写满了重重心事。
“阿余茶艺不错”
说罢,徐徐倚靠在一边的迎枕上,思忖着该如何聊些乐事,好逗这丫头高兴高兴。
“阿余近来可有读什么书?”
郑暮商摸不准少女心思,只好随意寻些话题聊,从军之人平日里哪知道什么乐子,左思右想,最终也不过是老三篇——问功课。
“近来大人归家,还未曾读”
郑暮商小酌一口清茶,亦不再言。他心里是愧疚的,当初定下的及笄之约,不过是安抚小丫头,实际上,他戎马倥偬,沙场点兵,哪一日捐躯报国亦未可知。
这一回来,发现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变成了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的少女,话里话外,郑暮商听出了些许埋怨。
“大人方才为何步履维艰”
孟清月眼神间尽是担忧,纤纤素手轻轻捻着珍珠耳坠,她一早便看出来郑暮商隐忍腰痛,就连走路也时常要扶一扶墙。
“未曾,阿余多虑了”
郑暮商本不想向这丫头表露伤病,却不想,丫头思虑缜密,竟被她瞧出腰上的毛病。
“大人休要瞒我!”
少女杏眼圆睁,薄怒娇嗔之下,将茶盏重重地拍在桌上,茶水洒出了好几滴。
“是小小扭伤,阿余不必担心”
郑暮商心底暗笑,战场上血雨腥风,他从未有过一个怕字,在小丫头这儿,他却总是怕这怕那,怕她生气,怕她伤心……
少女转身在一木奁里翻出一条宽腰带,上有小口,还绣了雏菊。
“阿余练习舞艺时曾扭伤过腰”
她将腰带递到暮商眼前:
“嬷嬷说将细沙炒热置于其中,系在腰上可纾解”
“大人不妨试试?”
郑暮商心中感慰,看到那小雏菊却是苦笑不得:
“阿余有心了”
少女仿佛看出他心中所虑,又道:
“大人若不欢喜,阿余可再制几条,方便大人轮换着用”
郑暮商虽连连委婉相拒,不愿徒添麻烦,还是争不过执着的少女。
“怎么,大人觉着阿余连如此简单的女工也做不好吗?”
孟清月那樱桃小嘴撅的老高,模样煞是可爱。
深夜,她带着画竹往新作的腰带里灌了刚炒热的细沙,送去东厢房。
郑暮商仍在批复公文,悄声进去,轻轻将腰带敷上他的腰。
感受到腰上的温暖,看到已沐浴过披散着头发的丫头从自己腰间探出头来,郑暮商叹了一口气,将跪在地上的少女牵起来。
“阿余怎么像只小猫儿?连个声响也没有”
少女顺势将头倚在郑暮商的怀里,闷声闷气地说,小猫儿便小猫儿吧!
难得她如此放松自在,郑暮商轻抚她的发丝,心里却暗自沉重起来。
“我舒服多了,阿余辛苦”
“大人,阿余知你征战劳苦,后悔与您置气了”
“不怪阿余”
郑暮商轻轻摇头,而后又收敛着声音微微叹气。
“夜深了,阿余快去歇息吧”
说着,又要解下肩上的狐裘披风系在清月脖颈间。
这一幕,在孟清月看来像极了儿时分别的那一晚。
“大人陪阿余,可好”
“阿余放心,我不走”
修养日久,郑暮商腰上的伤已大体康复,此日清晨,林方和殷管家正在为他更衣,准备早朝。
他身着轻纱墨蓝的官服,脚踩素锦缎面布长靴,拿着昨夜理好的折子,在大殿前长身而立。
许多文武官员皆来问候,只听得皇上身边的蔺公公来请各位大人进殿。
“郑大人,您请”
百官跪拜,郑暮商微扶着腰慢慢蹲下,颔首作揖。
只见皇上亲自前来搀扶
“郑卿免礼”
“郑卿在府中修养月余,身子可大好了?”
“回皇上,臣已大好”
郑暮商压制住气喘,看上去甚是沉静。
“朕听闻孟府幼女养在你府中,三公主正愁没个相当的玩伴”
“郑卿可愿送她入宫?”
郑暮商心中是有私愿的,一时只能作推脱之辞。
“回皇上,那丫头自幼愚笨,恐难担此重任”
“不急,过些时日再说”
此次早朝议事颇多,郑暮商上折子议论边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