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微寒,宫人们换下了臃肿的棉衣,穿上了单薄的宫装。
东三所后院里,一个棵巨大的梧桐树长在春风里,点点新绿嫩芽在纸条上密密麻麻点缀,树影稀疏照映在素白窗棂上,映出春日的清新风流。
草木的气息伴随着微风一缕缕送到室内,穿过桌上的长颈美人花瓶,轻拂起床帐,沁入了床上人的鼻间。
只见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身形羸弱的女子,她乌发披散,面色是暗沉僵硬的灰白,像是一动不动的雕像。
突然,床上人眉心皱了皱,缓缓睁开了眼睛。
失焦了好一会儿,舒沅才缓过神来。
绣着兰草芬芳的床帐,小巧玲珑的银钩挂住轻纱窗帘,下面挂着红色五蝠香囊,散发着幽香。
这是......哪儿?
又眼熟又陌生。
一个宫女掀开侧间厚重的棉布门帘,听到床上的动静,激动地快步走来,“主子,您醒了。”
舒沅抬眼一看,那宫女圆圆脸,眉眼柔和,“碧......碧云?”
“哎,主子你可算是醒了,爷今儿早上还问呢。”
“......爷?”
舒沅历经一世又听到这个称呼,脑仁突突地跳。
难道她又回来了?
她原本是伊尔根觉罗·舒沅,为了大阿哥的野望,几年之内连续产子,身子都累垮了,终于挣命生下了小阿哥,但是却油尽灯枯,不久撒手西去。
死后她重生了,成为了古武尹家的掌上明珠,尹舒沅,到了现代社会之后,她才知道以前自己的想法多么愚蠢,生男生女取决于男人,而不是女人的过错。
这个社会女孩子还可以上学读书,读书之后独立工作,女人还可以自己选择丈夫,不合适了还能离婚?
她当时真想按着狗男人头把他拉过来看看,这才是人过的生活。
她当即就决定单方面丧偶了。
高高兴兴地去武馆上班的第一天,就因为走在路上因为救人溺水而亡。
舒沅:......
然后一睁眼就又回到了上上辈子的大福晋时期?
什么愁什么怨?
她现在的价值就只是生孩子?
她默默攥紧了拳头。
碧云见福晋面色铁青,狰狞得她怀疑面前有个东西能咬上去。
“主......主子?”
她吓得舌头打结。
舒沅听到这个称呼忽然泄了气,把被子拉过脑袋,闷在黑暗中,自闭了。
碧云见状,有些慌乱,她担忧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在旁边劝解,“主子生产完之后直到现在才醒,爷一天都没敢合眼,今日去上书房之前还嘱咐要照顾好主子呢,主子醒了,可算是好了,奴婢这就去禀报......”
说了一大堆,舒沅听说大阿哥要来,在被窝里翻了个白眼,谁稀罕!
她东想西想的眼皮渐渐沉重,终于抵挡不住沉沉睡去。
碧云给主子搞好被子,在床边的香炉里添了安神的药材,提着微凉的茶壶轻手轻脚退下去。
刚一掀开帘子,就看见碧霏提着食盒走过来,她还没有褪下冬衣,身形有些臃肿,提着食盒吃力些,看见碧云走出来,“刚煨好的鸡汤,我亲自盯着熬的,撇了油,主子肯定爱喝。”
碧云轻声嘘了一下,碧霏跟着降低声音,猜测问:“又睡了?”
碧云点头,碧霏失落,主子自从生产过后她还没见过她呢,这又睡了。
女孩子心里还有一层隐忧,面色不好。
碧霏被拉到一边,碧云问:“怎么就你自己提着来了?”
碧霏:“是我不让那些小丫头提的,主子的事,我亲自看着才好。”
碧云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你呀,知道你上心,等主子醒了,定要好好给你表功。”
碧霏浑不在意:“这有什么?主子好才好。”
她们在外面轻声交谈之后,碧霏把鸡汤放回厨房,接着又在小炉子上煨起来,对着厨房里的人吩咐,好好看着火,不能断了。
厨房里的应了,等人走后,才议论起来。
小厨房里的人都知道,这是福晋的第三个孩子,却还是小格格,主子爷说开心也不见得,有经验的婆子断定福晋之后不会那样受宠了,连带着小丫鬟跟着懈怠起来,看一会儿火就出去玩了。
大阿哥一下学,葳蕤院就去前院通报。
大阿哥长相英武,俊秀挺拔,风姿飒然。
传教士白晋曾经就称赞过他是个美男子,并且才华横溢。
他听到福晋醒了眼睛一亮,没来得及梳洗就到了正院。
因为还没有出宫建府,所以大阿哥一家子就住在东三所的头所中,院子比较小,前院和后院的距离也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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