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周律师刚起草好的《股权转让协议》,摆在黄孝年身前的桌面上。
这老头满身颓然,握着万宝龙钢笔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猩红的眸子里浊泪纵横,干燥起皮的唇角两侧涎液溢出。
乍一看,确实挺可怜的。
不过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提其他,单是位于元朗的那家牛仔裤工厂,造成如此严重的生态污染,天知道暗戳戳带给多少人疾病,便不值得同情。
李建昆心如冷铁。
黄孝年内心狂呼:签,还是不签?
签了,他一辈子的心血化为乌有。
不签,手中股票沦为废纸,年近七十的他,很可能连养老钱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逼我?我不就是冲撞过你一次,说了几句不敬的话吗?你权势滔天,掌管百亿资产帝国,何必如此小心眼?”
面对黄孝年直击灵魂的三连问,李建昆手戳戳桌面,看不出喜怒说:“签掉,我告诉伱主要原因。”
主要?
黄康年默然,他大抵是老了,面对这头巨鳄,走到这般田地,再也生不起抵抗之心,潜意识里竟然有个声音在催促:赶紧签!这样你就能知道真正的答案了,咱死也做个明白鬼。
唰——唰!
大名签下,摁上红戳。
周律师走上前,一脸嫌弃地抽回沾染不少鼻涕和眼泪的文件,仔细打量两眼后,对李建昆点点头。
后者抬起左手腕,撸起袖子瞥了眼,对艾菲说:“到了,你去带过来。”
趁着时间,周律师将起草好的《股权转让协议》打印多份,分发给其余股东,完成了对所有股权的回购。
至此,这家公司将百分之百归“昆兰”所有——即使市场面上仍有一些流通股,已足以形成任何权利。
而“昆兰”的母公司,则是李建昆全资控股的离岸公司。
所以鸿康集团在这一刻,正式姓“李”了。
会议室的对开式红漆大门被艾菲推开,她退向一侧,没有先进来,做个请的手势。
里面的人皆下意识望去,不清楚又有什么人出现。
一对看起来像姐妹的女人,相互依偎着,缓缓走近。当看清二人后,黄家次子黄天伦先惊诧起来。
“小妹!三娘!你俩怎么过来了?”
黄家长子黄智林嘴角泛起苦涩,自言自语嘀咕:“从头到尾,根本是一场有策划有布局的阴谋……”
黄孝年双目圆睁,目视着这陡然出现的母女,颤抖着发出声音:“兆玲?”
前者积威多年,使得丁兆玲一时不敢与其对视,神色慌张。正在此时,艾菲从背后走来,搀扶住她另一条手臂,递给她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
是了,今时不比以往。
有人替她们娘俩做主了!
他没办法再随意对自己拳脚相加,拿皮鞭抽自己,甚至是命他的手下,拿皮鞭抽寸缕不挂的自己……
这是个卑劣的、没有感情的、龌龊的,肮脏至极的老男人。
念头至此,丁兆玲的目光逐渐坚定,缓缓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目光。“是的,一切都是我指使的。”
黄茵竹鼻尖一酸,险些没泪奔,将小脸埋向母亲的肩头。后者曲手轻拍她的后背,亦如当年她还在襁褓中一样。
“你个贱人!”
黄孝年勃然大怒,眼神左右扫视,似乎在找他的皮鞭,无果后,倒是忽然来了气力,带着股煞气冲过去,人还未至,布满老人斑的右手已举起。
他当然无法如愿。
富贵兄弟实诚归实诚,绝对不傻。一直戳在墙边好似两具装点空间的欧洲中世纪铠甲的两人,骤然启动,犹如一堵钢铁城墙挡在黄家母女和艾菲身前。
“黄孝年,搞清楚状况,她不是你妻子了,由不得你任意打骂。”
身后飘来么得感情的声音。
不仅是黄孝年怔了怔,连黄天伦也一般,两人这才回过神儿:昨晚,甲方黄孝年已休书一封,将乙方丁兆玲,他的
黄智林不愿再多说一句话,躺靠在背椅上,呆呆望着天板。
在场原先的董事会成员们,虽一言不发,却暗戳戳观赏着这出家庭伦理剧。恶意收购鸿康集团的幕后黑手,竟然是黄家的三房姨太太,这也……太精彩了吧。
李建昆从主席位上起身,缓缓走进“伦理剧的屏幕”中。
他先冲丁兆玲微微一笑说:“阿姨不必如此,他再也伤害不到你和茵竹了。”
面对黄孝年目眦欲裂的表情,他又说:“不是问我为什么吗?不如扪心自问一下你对她们母女做过什么。单我知道的,你经常对阿姨打骂,丝毫不制止大方和二房欺凌他们母女,你想让茵竹成为你利益联姻的筹码。”
李建昆顿了顿,同样发出灵魂三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