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都,架不是“打”出来的,而是“茬”出来的。
也甭去追究这个“岔”字的具体含义,若按实际行为做理解,即“约”的意思,但谁如果真的说“约架”,会被人笑掉大牙。
这背后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更有许多讲究和规矩,真要追根溯源,茬架诞生于哗啦哗啦时,可以定义为学校停课造就的产物。
而首都又有一种大院文化。
孩子们打小一块长大,喜欢扎堆活动,多以“宿舍”、“院”为单位。大院所孕育出的子弟,和传统意义上的京城人,区别极大。
父辈的特殊身份,让他们形成了不可逆转的精英优越意识,又被时代激发出理想主义情绪,茬架在经历一段江湖洗礼后,算是被他们继承衣钵。
下午两点,日头正好。
展览馆的圆形广场上,三十几号穿军装绿的小青年,集结在一起;人群最前排,十几辆二八大杠一字排开,这可不仅仅是为摆阔,也是一种战术策略。
自行车均是“大凤凰”、“永久”牌的,锰钢所造。
吕永浩只身一人站在最前面,叼着一根市面上没有特供香烟,歪着脑壳,斜眼望着日头。
时间到了,对方的人马还未出现,这可坏了茬架的规矩。
很不讲究!
不过那十人并没有离开,仍然在老莫餐厅。
他倒不会去老莫闹事,现在只等对方露面,这事愈发过不去了,必须有个交代。
正在此时,展览馆门口传来动静,一辆辆自行车鱼贯而入,后座上都带着人。
来了?
炮兵大院的人纷纷侧头。
“不对呀浩哥,这不是轻工大院的人吗?”
吕永浩定眼瞅去,不等开口,那伙人已经在他们对面集结完毕,为首的家伙往地上啐一口,“听说你们炮兵大院最近很跳啊!”
吕永浩本想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听闻这话,算逑。
人马拉过来,不能白走一遭,轻工大院,他也想干!
叮铃铃~
展览馆门口再次传来动静,一拨自行车队火急火燎赶到。炮兵大院和轻工大院的人马全愣住,怎么还有人来?
计委大院的人来干嘛?
“我们是来干炮兵大院的!”
咦?
轻工大院的人顿时笑了,原来是友军。
吕永浩:“???”
炮兵大院的人则一脸懵逼,同时倍感压力。
计委大院的人马刚集结完,门口又有一批人冲进来。
“三部(总参三部)的人?”
“我们是来干炮兵大院的!”
吕永浩:“!!!”
他身后炮兵大院的人,人均额头见汗。
这还不算完,踩着下午两点这个时间,一批一批大院子弟赶过来。
特勤大院!
陆军大院!
七机部大院!
军科大院!
…
来了快接近十个大院的人马,他们进入老百姓早就火速撤离、生怕殃及池鱼的广场后,避免分不清敌我,都会率先喊上一嗓子——
“我们是来干炮兵大院的!”
吕永浩人有点麻,一根烟快嗦到烟头,忘记弹灰。
到底神马情况?!
这些个大院,单甩,他不怯任何一个,有些不是没茬过,照面看见他得低着头。问题是他再能打,炮兵大院的战斗力再强,也干不过十院联军啊。
他身后不少人,腿有点哆嗦。
这干个毛啊!直接躺地装死,还能少遭点罪。
这时,从老莫餐厅的方向,谈笑风生,走来一拨人。吕永浩眼皮猛一跳,走在最前面的人中,有一个不正是那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吗?
他被一个穿军大衣的高大青年,揽着肩膀。旁边的那些个大院子弟,则全以此人为中心。
吕永浩瞳孔收缩,他想起来,这高大青年先前坐在十人席的首位。到底何方神圣?竟然能把老莫里头的大院子弟们,整合在一起!还隐隐有些巴结他的意味。
完。
今儿是真栽了。
李建昆扫一眼广场上的局势:耗子一帮人马,被包饺子似的围在中间,瑟瑟发抖着。差点没笑出声。
您还别说,这些大院子弟干别的可能不行,茬架这种事,效率真他娘的高!
“大水冲了龙王庙,算我今儿瞎了只眼,没认清狠角儿。”吕永浩故作镇定,伸手指向全场,“但你们这么多家,围攻我们一家,可不地道。敢不敢玩个素的?”
“嘁~”
广场上嘘声一片,吕永浩说这话,等于主动示弱。用京城话讲,叫“跌份儿”。
炮兵大院的人,皆被羞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