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东门老街。
骑楼出租房里，晚饭还没吃，但也没人提。
林新甲和金彪瘫在木艺沙发上，表情如出一辙，阴沉着脸。两人刚从特区大院回来，憋了一肚子火。
刺啦！
李建昆划根火柴，点上一支醒宝牌香烟，吐出绵长的白雾，看不出喜怒问：“怎么说的？”
金彪没好气道：“都tm是废话，摆明的不想办！”
林新甲更理性些，深吸一口气道：
“两个原因。
李建昆目露赞许，这些年新甲无疑成长不少。
这番话，可不是当年的泥腿子青年，能讲出来的。
正如金彪所言，摆明的不想给办，没别的。
先是清香型，再到浓香型，最后到酱香。也就成老酒鬼了。
这边有家三百年历史的思月书院，其实是本地早年间名门望族张氏的宗祠，旁边不远有家国营饭店。
李建昆望向仨人，“喝啥酒？茅台？”
规模算是附近最大的，有四扇门面。
得亏他有外汇收入，不然真架不住这俩货造。
李建昆他们今天的晚饭就安排在这里，要了三荤两素，外加一碟生米，一碟兰豆。
金彪想起他今天也没打卡，或者说刷脸，那不行！同样哧溜冲进去，带出一只牛角包。
确实有点高。
李建昆嗤笑一声，什么跟什么。
在老板身上，总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几年变化挺大。倒真的越来越像个港商，而不用装。
李建昆望着林新甲说：“你这样，明天打通电话给郝正达，让他跟ttk家电那边提出来，说我们要撤资，理由正是这件事——华电公司满腔热情投资内地，特区招商办却如此态度，属实令人心寒，不投了！”
这生意做的，跟打仗似的，连兵法的招数都用出来。
李建昆：“……”
李建昆端起酒盅，嘬一口道：“费那劲干嘛？本来呢，我是想着到蛇口去也可以，偏就偏点，反正是办工厂。不过我这人还真有点反骨，他们越是使绊子，我越要搞成。”
“都别去。”
这饭店还真有，摆在柜台上一目了然，供销系统估计也是考虑到这边常有外商光顾。
这样一来，ttk家电和慧阳市里的人，还不得急冒烟？
等了解原委后，得知是华电公司要在特区办厂，这样的好事，招商办竟然不同意。您猜他们会不会冲上门兴师问罪，甚至往上告状？
等于说，有人会去帮忙折腾，倒真不用他们费劲。
林新甲继续说道：“
慧阳是个穷地界，当下又正值经济倒春寒，能挣钱的单位不多，更多单位需要贴补。
四人吃吃喝喝，谈天阔地，聊来聊去，话题还是绕不过当前的坎。
高，实在是高！
还是老板让他看的，不过他看是看过，却用不出来。
陈亚军用手捞一颗生米，扔进嘴里咯吱咯吱说：“要人助阵的话，我也去。”
林新甲二两酒下肚，有些上脸，忽然一扽酒盅道：“狗日的，老子明天再去，直接找招商办的头头，我还不信这个邪了！”
金彪和陈亚军还有点搞不明状况。但也能听明白，这是个计谋，假撤资。
还不准人多元化发展。
李建昆干脆让他去拿，林新甲拿来一瓶六毛钱的红曲酒，说最受本地的老酒客钟爱，好喝不贵。等他倒一盅后，李建昆端起抿一口，品了品，倒还真不错。
啥心态呀，千里奔袭，在车上熬一个礼拜，过来的头等大事没办成，还有心情喝酒？
林新甲仔细瞅瞅老板，确认他不是借酒浇愁后，讪笑道：“酱香喝不来，搞清淡点的吧。”
这正是李建昆有此一问的原因。
林新甲：“？？？”
金彪道：“一起！”
耳畔传来声音，三人齐刷刷看向李建昆，满脑门黑人问号。
陈亚军：╰(*°▽°*)╯
林新甲双手端杯，心生敬意，又学到一手。很好对应到他在《三十六计》中看的那招——围魏救赵。
李建昆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招招手道：“走吧，出去吃饭，整点小酒。”
“嘿！”林新甲咧嘴一笑。
一个企业，办一家家电厂，办一家电子厂，有冲突吗？就算办两家家电厂又如何？我一家生产电视机，一家生产录音机，碍着谁了？
四人下楼，绕到骑楼前面后，陈亚军像放学后嗷嗷待哺的小盆友样，嗖嗖冲进苏记面包店，两块外汇，买来一根豆沙面包。
“老板，我敬您。”
旁边的餐桌上，一家三口，只点一盘家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