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昆把手中空空如也的手提包,扔到林新甲怀里。
后者没有直接装钱,呆呆望着他道:“李生,这么多钱交给我,让我去兑换,你就不怕我浑水摸鱼,或者拎着钱跑了?”
“首先呢,我并不在乎你会不会浑水摸鱼,还是那句话,只要把事办好。”
李建昆淡笑道:“你看我有跟伱谈薪资吗?这笔钱给到你时,你的吃喝拉撒,包括玩,我都计划在内。”
顿了顿,他继续说:“我看起来应该不像傻子吧?过不过份,我心里自然有数。而你会不会善用我的钱,将直接决定我往后会不会善用你。
“至于说你拎钱跑路,说真的,想过。
“但谈不上怕,于我而言,三万块算不上伤筋动骨。于你而言,真要跑路了,拎走的是三万块,损失的不知道是多少个三万块。一来,我觉得你拎得清轻重。
“二来,我认为你没有这么傻。
“三万块并不能支撑你移民到别的国家,港城屁大点的地方,我对你知根知底,相信我,我要是下定决心把你找出来,你迟早有一天无所遁形。何苦来哉?”
卧槽!这个人……
林家三兄弟目瞪狗呆。
他可不是人傻钱多啊!
看似做事很莽,这么多钱说给就给,实则那是常人无法企及的气魄。同时他还具备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智慧,以及不可招惹。
轻描淡写干出最有魄力的事,用淡淡的口吻说出最霸气的话。
林海盯着他两眼泛起小星星,吾辈楷模啊!
林新甲点点头,心里在想什么,旁人不得而知,默默开始装钱。
林云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等林新甲搭眼望来,林老师深深看了他一眼。意思是:别想有的没的,千万别惹这个人!
李建昆现在给到林云的感觉:好的时候很好说话,但谁要惹到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林新甲笑了笑,并不藏着掖着地说:“云哥你瞎操个什么心,我既然这么问,就不可能这么做。我刚才只是……很感动,从没有人这么信任我。”
“刚才?”
李建昆捕捉到两个关键字眼,饶有兴致问:“那现在呢?”
“也感动,但多了股……敬畏。”通过刚才那一问,林新甲才意识到,对方不是盲目的信任他,是有恃无恐。
他忽然有种体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干成大事啊!
明白这一点后,他不忧反喜,跟着能干大事的人干事,只要没有二心,少说多做,这辈子总归不会混得太差。
这类比较敏感的话题说开了后,双方关系倒是愈发亲近。
暖水瓶拎到桌面,不时续杯,烟雾缭绕,围绕合资公司和翻版磁带厂有太多细节可聊,四人聊得都快忘记时间,直到王山河进来喊人。
“这么有劲啊,还聊?出来放烟了,还五分钟十二点!”
李建昆搭眼看向手腕,果不其然,遂哈哈一笑,招招手,领着众人来到屋外。
林云还特地回房搀来他的瞎眼老娘。
老妇人同样没睡,一直等到现在,她说,她也想听听烟。
夜幕幽蓝,银河璀璨,临近赤道的纬度,星星似乎触手可及。
穹顶下,林家屋外的小山岗上,一群人喜气洋洋,王山河带着小龙小虎,还有后加入的林海,各拿着一根点燃的红线香,已经做好准备。
鲁娜一手打着手电筒,盯着另一只手上的上海表,激动道:“快了快了,还有十秒。”
“五!”
“四!”
“呲呲!呲呲!呲呲!呲呲!”
“三!”
“二!”
“一!”
“砰!”
“啾!”
“呜!”
“啪嗒!”
天空中,烟火绽放。
这年头的烟特简单,反正他们买来的都是手持式,只有一种颜色,灿亮!
但在此情此景下,仍然显得格外绚烂。
瞎眼老妇人侧耳倾听,一脸陶醉,想必她的脑海里也在盛开一场烟火吧。
林老师文绉绉地来了一句,“一个时代落幕,新的时代在我们的见证下来临。”
林新甲感慨,“一晃1980年了。”
受现场情绪的感染,李建昆脑子里在极速倒带,前世80年代那些难忘的记忆,如幻灯片般不断浮现。
他是1959年生人,按这个来算,他经历过八个年代。
但从未有哪个年代,像80年代一般,给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和后来永不断忘的怀念。
如果要让他来形容80年代,它就像一个新生儿,洗去污秽,进入一个崭新的世界,带着天真懵懂,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初生不怕虎,满身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