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园站,当地人习惯称呼为五道口站。
一个很小的火车站,京张线自西直门始的
李建昆蹬着自行车气喘吁吁赶过来,还未临近,便看到站所外面一侧,堆着几只正常大小的麻布袋,旁边停着一辆板车。
按理说接到货了,应该装车走人。
这会三男一女,一行四人,却围着几只麻布袋,悲痛不已,泣不成声,引来进站出站的人纷纷侧目。
那个女孩,眼泡已经哭肿,肩头不断耸动,不是沈红衣又是谁?
李建昆心痛不止,深吸一口气,推着自行车走上前,佯装一脸诧异地打招呼道:“诶?你不是那个新生学妹吗,咋了这是?”
闻声,四人齐刷刷扭头,沈红衣看清来人后,不由怔了怔,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
她当然记得对方,这个不能比较,入校的那天他们这么多新生,带她们女生去宿舍的,只有这位学长一人。
“李李学长。”沈红衣哽咽着打招呼。
李建昆小小高兴了一下,沈姑娘显然记下了他的名字。
面对旁边三人疑惑的目光,沈红衣道明原委,三人恍然,纷纷向李建昆点头示意,但仍是满脸悲怆的模样。
李建昆停好自行车,走到跟前,有一只麻袋口已经拆开,露出码放整齐的书本,他随手抽出一本。
搭眼望去后,满头黑线,这是个啥啊这?
小学生也不至于弄出这种刊物吧?
里面他还没看,知道书的封面是啥不?
啥都没有!
就前后两页白纸,前面这页上,孤零零写着“
饶是倍受后世简约美熏陶的李建昆,也属实欣赏不来这样的美感。或许它根本没有,后世崇尚的简约美,核心理念是简约而不简单。
细节很重要。
“本,本来不是这样的。”
沈红衣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这位学长在她入学的
她不知从何处快速取过一本书,递到李建昆眼前。
后者搭眼一瞅,诶!这才像点样嘛。
这本封面完全不同,白纸上印有一排黑色的栅栏,还有两行弯弯曲曲的足迹,这足迹很抽象,仿佛是用拳头蘸墨一个个摁出来的。
整体画面带给人一种深沉的思考,可以联系上许多事件,做出成千上万种解释。
一言以蔽之,挺有内涵。
李建昆取过两本书,放在一起比对,望着双眼红肿的沈红衣,多想伸手替她拭去眼泪啊,不解道:“《
“就是因为很多人在期待啊。”
沈红衣的眼泪像断了线往下掉,旁边三人也一样,焦急和不安跃然于脸上。
李建昆越发心痛,真想把她搂进怀里,告诉她:别哭,有我。
“不是我们不按,是出事了。”旁边一个男生,给出解释。
客观讲,这位同学也有可能是期待者之一,那么人家问起,出于责任,他必须告知原委。
他自我介绍叫李春,77届中文系学生。
李春娓娓道来,“书是在武汉那边印的,印好的,没印好的,在印刷厂直接被封存,说是其中有些诗过于愤怒。
“可我们已经投入7200块啊,这么多人满心期盼。最后珞珈山社那边众同学一咬牙,抢也得给它抢出来!
“弄是弄出来了,整整三吨,没有装订的散页,但还不全,原本应该有108页,他们只弄出其中的64页,封面仅仅印了一千本。
“随后珞珈山社那边,找到一家街道装订社装订,连夜分成三百包,寄送到各院校。
“喏。”
李春伸手指向地上的麻布袋,泪水再次溢出眼眶,哀嚎道:“可是,这是残本啊,还是这个样子,哪里像本刊物?那么多人期待,我们怎么拿回去交差,我们怎么让同学们满意?
“我们社里,有些人为了它,生活费一分不剩全拿出来,还有不少热心同学慷慨解囊先行垫付。
“就这种……东西,我们怎么拿去学校发售?”
李建昆默默听完,总算搞明白什么状况。
说来说去,是一种责任把他们焊死在这里,没脸回学校。
他看了眼沈红衣,真怕她急出个好歹,迟疑一下,扫视过四人道:“你们,愿不愿意相信我,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怎么样?”
四人齐齐望向他,皆是一脸惊讶。
李建昆含笑道:“忘了自我介绍,我也是77届的,经济学系,研究生。”
嚯!
李春三人吓了一跳,只有像他这种77届的,才真正明白,他们那一年的研究生,是多么稀缺的宝贝,同学们私下里管这些人叫“熊猫”。
正儿八经的屈指可数。
平时满燕园找,都不见得能找到,想不到今儿遇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