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他猛地抬头,撞上秦桑一双凛冽的目光。
“京河西北的戎兵,是不是你?”秦桑双臂撑于案台,他一身散发着血气的黑衣还未来得及换下,面颈上的血迹亦未完全清理,一双戾眸居高临下的看着青云。
青云眉蹙,心头逆鳞翻起,眼前人俯视的角度让他很不悦。
他缓缓站起,脸上却挂了一副和煦的浅笑,耐心解释道:“姐夫,如果那些戎人能被我楚青云呼来喝去,那么今日,身首异处的,不止是谢景。”
躬身手撑案台的秦桑直起身子,他自然听出青云的言外之意。
但若不是青云,又会是谁。
秦桑心头一紧,眸光从青云的身上移了下来,沉吟道:“那会是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戎人得到消息快速突袭,又在你取了谢景头首后迅速撤去。”
青云从案几后绕到秦桑身侧思忖道:“比起突袭,他能够帮我们分散兵力,倒更像一次助攻,除了我们,这个世上还有谁会盼着谢景死?”
秦桑眯起双眼,恍然道:“谢珏……”
“谢珏?三皇子?”
“谢珏乃荣妃所出,是谢广的幺子,比起谢景的纯善懦弱,这个三皇子反而更像谢广,他的母妃不如丽妃得宠,但善隐忍,行事也够果决,在谢珏过了冠礼时,狠心将他送去了西北赤焰军中,你别看谢珏只有十七岁,却已有五年军龄,参与过近年来大小羌战,谋略手段也胜过其他皇子,最有实力登上东宫主位。”
天已大亮,凤凌城的百姓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没有人发现城北三十里处,昨夜发生的一场浩劫。
客栈中的阿楚和吕镶一夜未眠,耐心等着将士们凯旋而归。
二人窝在一张榻上,为了排解忧虑,扯了一夜的闲话,到现在都毫无困意。
这时,响起叩门声,吕镶兴奋的从榻上弹起,以为是川乌回来之后没见到她,才寻来这屋。
结果打开门,却是客栈送早膳的小厮,不由有些失望。
还是阿楚宽慰道:“饭还是要吃的,我对你有监管之责,若是川乌知道我饿着他的夫人,定要怪罪我了。”
那小厮为二人摆好饭食,便关门离去了。
还是与往日一样的清粥小菜,一盘小葱豆腐,一盘醋笋,另外给了两碗粥和一碟咸菜。
没有防备的二人在吃到一半时,才发现饭食里有蹊跷,但早已来不及。
头晕目眩的吕镶慌忙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从瓶中倒出了两粒药丸。
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二人便纷纷晕厥在食案之侧。
快马横穿凤凌,一路向南。
京城的天冬在收到胜仗消息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把将假面撕了去。
这日的叶府门前,除了来送最后一批物证的天冬,还多了一批兵马司的弓箭手,将府邸层层包围,叶垂青终于在百姓的唾骂声中坐上了囚车,押往刑狱。
而高墙中那位冠绝后宫的风华美人,也终于在屡次闯殿不成后吊死在了丽春宫的寝殿中。
天冬在离开京城前,几番犹豫下,还是去了城西的宅子里看了一眼。
这所宅子是多年前他被葬魄统领废去武功时,秦桑为了抚慰他,连同白檀一同赏他的。
宅子不大,除了一处小院,便是东西厢房和北处的六间屋子。
院中的青石板十分干净,想必那个女人在离去前仔细清扫过。
推开北屋的门,隐约间还可以闻到一股独属于她的淡香,执拗的留在这间屋子里,经久不散。
桌上摆着她曾为自己缝衣补靴的线盒,还有已经布了微尘的茶盏。
天冬踱到榻前坐下,被榻叠的整齐,他后仰而去,松软的榻子被他的身子挤出了一丝她的味道。
他蜷曲着侧身,将整颗头埋了进去,羞愤又难以自抑的吸吮着那丝残留的味道。
闭上眼,都是那女人翩翩起舞的样子。
白檀只会跳两支舞,一支《相思》,一支《别离》。
她当年在胭脂坊为秦桑做暗桩时,便是用这两支舞为他的人传递消息。
若起舞《相思》,则敌弱,可攻,若起舞《别离》,则敌强,需退。
后来嫁给了他,这两首曲子便时常作为她取悦天冬的手段,在他疲累或烦闷时,她便会在院中为他起舞,哄他展颜。
如今,他的武功早已在吕镶的医术下慢慢恢复,更甚从前。
而她却永远的选择了别离。
凤凌已夺下,京城事宜亦尘埃落定,于是,他收拾行囊,将宅门锁好,意欲北去与众人汇合。
却在出门的瞬间,迎上了一批持红枪驭马而来的骑兵。
“天将军,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