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下马,没有一句寒暄,麻利的让手下从马背上卸下了六个木匣,在川乌面前一一打开。
一本本泛黄的账簿、名单连同百姓血书,摊开在川乌面前。
“川副将,这是叶垂青这些年苛扣百姓赋税,私采金矿,隐瞒不报,在蓟州开设大小赌场、当铺、歌坊……洗财的罪证,这只是一小部分,另外的七千六百二十三册,被严大人编了序,分别放在了蓟州的十三处暗哨,匣中放有存放这些罪证的地点,还望川副将费些力气回趟蓟州为秦将军取来。”
马车内的秦桑闻声下车,只留青云一人在车内。
魏谦身后的一众私骑,在见到秦桑之后,纷纷下马跪拜。
秦桑踱到魏谦面前时,发现这个前些日子还是一头黑发的中年,近日两鬓已泛了白,丝毫没有了几个月前在青崖山坝上的那份威风。
他俯身下去给秦桑磕了个头,道:“谢秦将军救我孙儿,这份大恩魏谦铭记于心。”
秦桑与川乌对视一眼,疑惑道:“此话怎讲?魏总管可不要乱给我扣什么恩情的帽子,本将军可受不起这来路不明的恩情。”
“叶垂青劫持严府家眷,竟连我刚满周岁的孙儿也不放过,以此要挟严大人,假作被叶垂青追杀来求助于将军,再借机行刺于将军,以严大人一命换严府五十六条人命,要不是秦将军派人夜袭叶府在京郊的偏宅,救出叶府上下几十条人命,我也不会将这些罪证原物奉给将军。”
秦桑回头撇了一眼马车中的青云,见他也向这边看来。
见秦桑注意到他,又装作听不懂魏谦的话,将头缩了进去。
而听到魏谦的叙述,包括阿楚在内的众人,纷纷也都将目光投向了马车内的青云。
显然夜袭叶府偏宅之事,并不是秦桑所为。
而那日青云假死脱身后,明面上已经是个死人,等于生生被秦桑将他从二皇子的船上赶了下来。
失去叶垂青这棵大树,最聪明的方法,就是暂时依靠他这个半路杀出的姐夫。
而让严良乖乖将物证交出的这个法子,也的确是楚青云能想出的,用来与秦桑快速结交,最好的手段。
刚刚暴揍了青云一顿的阿楚,指节上还残留着青云嘴角的鲜血,她突然苦笑的看向马车里的青年,那个为了躲避众人的目光,而转身背靠着车窗的青云。
她心里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无论他是为了结交秦桑也好,良心发现也罢,今日之事着实是冤枉了他。
魏谦让身后的随从又从一处马匹的囊袋中取出了一个匣子,让人交到了秦桑的手上。
躬身作揖道:“在下知将军乃不惧权臣的忠臣良将,金银俗物定是入不了将军的眼,为答谢将军,特送上我珍藏多年的一幅京河舆图,里面纳了京河沿岸乃至青崖山脉处所有的城池高地,大到天险、小到池洼,皆勾画在内,”那魏谦说至此,犹豫了片刻,继而道:“叶垂青乃我朝奸佞,觊觎皇权,敛无义之财,视百姓为蜉蝣,也只有秦将军,能与之一抗。”
秦桑单手接过,淡淡道:“谢过魏总管,严良已畏罪自刎,我会将所有罪证昭告天下,叶垂青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故意将严良刺杀自己之事隐去,也将其被青云杀死之事隐去,只道他畏罪自尽,一句带过。
将这个一生都被叶垂青利用,被权势压榨后抛弃的棋子,作了一个体面的终结。
魏谦再次谢过秦桑后,带人上马离去。
川乌感慨道:“真是没想到,严良一生处心积虑,却被跟了他几十年的夏仲背刺,反倒是这个被他一直瞧不起的傻亲家,替他完成了最后一步计划。”
天冬将摊在地上装有罪证的木匣,一个个再次锁好,搬上马车后,这才回应川乌道:“怪不得叶府派的杀手都如此蠢笨,弄了半天,叶垂青是将宝押在了严良身上,知道严良刺杀我们将军,必死,若得手,白赚我们将军一条人命,若不得手,严良这个人证也会因刺杀将军而被将军身侧的人杀死。”
说罢侧身上马,转头对身旁的南星道:“还好川乌拦了你,若你方才一冲动,一刀砍了那楚青云,估计现在,九条命都不够你赔。”
南星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不要以为他暗自为将军出了份力,就能得到姑奶奶我的宽恕,我这条命差点折在那场毒疫里,将军还被他折腾的元气大伤,这份情,我南星可不领。”
牢骚完的南星率先前去探路,一行人终是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