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听到院中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忙放下手中的汤药,躺回了榻上,作出一副疼痛难忍的表情。
阿楚进屋后,看着桌上的汤药还留有一圈圈的涟漪,便知青云早已能够下床。
她看着榻上虽闭着双眼,但长睫微颤的青云不客气道:“别装了,起来把药喝了。”
青云见阿楚板着一张脸,便乖乖起身去喝药,在下榻起身的那一刻,故意捂着胸口,作突然吃痛的样子,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却偷偷去探阿楚的脸色,欲擒故纵道:“姐姐,无碍,你不要担心,我自己可以。”
阿楚见状,果然起身去到桌边,将汤药帮他端了过来。
青云心中升起一丝窃喜。
当阿楚面色冷淡的将药碗端到他的面前时,他又作手臂无力状,故意将汤匙里的药颤了一下,抖到了衣领处。
“还是我来吧。”阿楚从他手中接过汤匙,往他的身边挪了挪,耐心的一匙一匙喂到了青云的嘴中。
亦如他年少惹了风寒时,阿楚守在床边照拂他的样子。
青云丝毫没有收敛自己贪婪的眸光,痴痴的盯着阿楚的脸,喝着她喂到嘴边的汤药,半晌后低声道:“我就知道姐姐不舍得杀我,以此计帮我脱身,姐姐还是疼我的。”
阿楚无言,并没有接他的话,他的眸光侵略又坦然,阿楚只能用逃避的方式拒绝。
青云见她冷着脸,而她手中的汤药就要见底,喝药的速度故意慢了下来,假咳了几声,趁她拿帕子给自己擦嘴的时候,用食指试探的勾住了阿楚的小指。
“姐,这些年我过得并不好,项义拿我炼药,严良觊觎我钱财,就连叶首辅也想利用我为二皇子助力,没有人关心我身上的疤疼不疼,也没有人问我每日的汤药苦不苦,更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姐,我好想你,想你在我身边的日子,只有你是真的疼我。”
他一双含水的杏眸,像头受伤的小鹿般望着阿楚的眼睛,单纯澄澈的目光让人无法与那日蓟州北城门处草菅人命的邪魅青年联系在一起。
阿楚刻意一脸冷漠,本想甩开他的手,却在听到项义拿他炼药的那一刻,实在没忍住红了眼眶。
青云仿佛一个猎人般,捕捉到了她的弱点,心急的搭弓朝她射去。
他无辜的眸光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算计,勾着阿楚小指的手得寸进尺的抚向她的手背,循序渐进道:“如今,严良弃城逃了,他的手上可是掐着指证叶垂青贪贿的所有物证,姐夫在蓟州耗了这么多心力,可不能就此作罢,弟弟觉得,还是要派人将那严良捉回来的。”
他声音轻盈,仿佛怕哪句话说重了,让阿楚发现他的小心思。
但阿楚又岂是无脑愚昧之辈,她方才红了的眼眶,此刻却骤冷下来,丝毫没有给青云留面子道:“你也知道严良手里有叶首辅贪腐的物证,你让你姐夫将他追回,那叶首辅又怎会放过你姐夫?如今,你逼着他私调兵马,消息怕是已经传到了谢广的耳中,现下他自身都难保,你还要让他去招惹严良,弟弟,你就这么想让他死吗?”
阿楚面无表情的将青云拉着她的那只手抽回,看他在自己面前突然如幼犬般委屈道:“姐姐你误会了,弟弟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试着放下与姐夫的芥蒂,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罢了。”
他抬首间,眸中竟起了雾,“况且,逼他动兵权的人也不是我,是二皇子视他为眼中钉,我也只是为了保住济苍山的山民,才被迫沦为二皇子的工具。”
阿楚冷笑道:“看不出我的弟弟还是个爱民如子的山主,若是如此,那日城墙上的六箭又作何解释!”
虽然阿楚那日在撵车上睡着,可她的听觉却异常的清醒,她清楚的听到青云为逼秦桑就范,用城楼上的六条无辜人命为要挟。
她起身离开他的榻边,将药碗狠狠置于桌上,汤匙在置落的瞬间,被震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阿楚不想再与他纠缠,抬脚便要离开。
谁知方才还虚弱不堪的青云却忙从榻上弹起,赤着脚冲到阿楚身后,将她揽在怀里。
直到这时,找回记忆的阿楚才发现,身后抱住她的这个弟弟跟三年前相比,个子整整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肩膀也变得宽厚,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身材瘦削,因为挑食要被她打手心的少年了。
“姐姐别走,这里我不熟,我不想自己待在这,你陪我。”他小心的将头埋到她的脖颈,声音轻颤道。
阿楚挣开他的手臂,转身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他一记耳光。
结结实实的抽在了他的脸上,“放肆!”
青云被抽的呆站在原地,眼中的害怕和委屈能拧出水来。
阿楚掷地有声道:“我再说一遍,楚青云,我是你姐姐,收起你那些僭越的小心思,你若敬我,我们岁月静好,若再对我有非份之举……”
阿楚一顿,眸光阴寒道:“我让你姐夫杀了你!”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