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长街上的百姓,大都是老弱妇孺,他们纷纷向街道两侧散开,望着持刀远去的年轻将军,神情有些复杂。
那将军背影孤寂,身后除了一个半大小子,还有两个连步伐都走不整齐的青年,那是蓟州城唯一还能拿得出手去的三个男丁。
她们复杂的神情中多半都是质疑,因为这个传闻中让人闻风丧胆的玉面阎罗今日得见,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身姿灼灼,面相阴柔,不似传闻中那般虎背熊腰,赤面獠牙。
而且他单枪匹马,身后跟着的也不过是些掩人耳目的幌子。
但如今大敌当前,不得不先将这个阎罗推出去送死,若是他真像传闻中那般有本事,那蓟州护城有望,若是徒有虚名,也能拖延敌兵攻城的时间,百姓们有更多的时间收拾行囊逃走。
就当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位年轻将军时,人群尽头突然响起一声长喝:“定北侯,战必胜!”
乘马远去的秦桑突然勒马,黑风一声长嘶撩起前蹄,与马上的将军同时回首。
只见人群尽头那几个中毒的副将,纷纷挣扎着站起,齐齐望向他们的将军。
秦桑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就是战前出城之时,绝不回头,若是回头,视为不吉,可今日,他却勒马回首,朝弟兄们豁然一笑,再回身时,扬鞭策马,直冲北城门而去。
他深知,这是一场打不赢的仗。
可他还是想搏一搏,他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命运。
城门打开,青年将军一身流云甲胄,拎长刀坐于马上,身后的副将手举长矛,随在马侧,城楼之上,站了密密麻麻的护城将士,手中的利刃反射着夕阳的红辉,恍的敌军有些心虚。
“主,二皇子的消息靠谱吗,不是说蓟州是所空城吗,城门上如何多出了这么多持矛的将士?”
说话之人一身外族衣饰,手握双戟弯刀,见到蓟州城楼上浩荡的士兵,心中突然有些没底。
打头的将领骑了一匹棕马,那棕马的马鬃被编成了无数个系着彩色飘带的麻花辫,拴着银铃,滑稽又喧吵,被属下这么一问,自己也有些摸不清门路:“谢景的意思是,让我们长驱直入,抢掠一番既刻撤退,我起先以为是空城,所以才带了两千骑兵,如今看来,确是消息出了纰漏。”
“那我们还攻不攻?”
那将领吹了吹胡子,朝他的属下瞪眼道:“来都来了!不抢点布匹女人回去,怎么跟族长交代?”
秦桑见二里开外的戎敌迟迟不肯上前来,心中猜到了对手的几分心思,于是双腿夹了马肚,持刀亲自迎了过来。
离戎人还有百米时,勒马停下,睥睨的看着眼前这个仔细打量他的络腮胡男子。
那男子见秦桑面熟,但又不知在哪方战事中见过,遂举起手中的百斤铁锤,指着秦桑道:“来者何人?”
说罢派了身旁持双戟弯刀的副手前去迎战。
秦桑驭马踱步于千人敌军之前,见前锋出列,策马向前迎去,喝道:“过几招就想起你爷爷我是谁了。”
两者交锋,不出三招,那副手便被秦桑斩于马下,敌将大惊,又出两员大将,依然惨败于阵前。
城楼之上,“将士们”见秦桑勇猛,齐齐高喝:“定北侯,战必胜!”
这下那戎敌将领肉眼可见的慌了。
定北侯?!那不是当年一路北上,屠尽他们北戎十二城的抚远将军吗,今儿是装了大运,能在蓟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城撞上这尊大佛。
遂掉转马头高喝道:“消息有误!撤!撤!”
待敌军撤远,秦桑心里也捏了一把汗,这空城计唱一出还行,过不了多久,等那戎狄回过味儿来,第二场仗,可就不那么好打了。
如今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到秦蓟关的支援,蓟州便还有一线生机。
他看这戎狄的路数,不像是夺城,反而更像是图财。
既是图财,对方也不会大肆投入兵力强攻,倒也是件好事。
夜里,秦桑让蓟州百姓尽可能多的燃起火把,引吭高歌,扮出一种粮水充足,士气高涨的假象,来应付夜里偷偷来此打探的敌线。
第一日终是顺利的对付了过去。
可川乌他们的情况却不容乐观,白日里还能勉强站起身来,夜里却开始意识模糊,高烧不退。
秦桑盘腿坐在篝火前,抱着川乌的长刀,愁眉不展。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秦蓟关的三千将士能够念在往日情分,带着草药驰援蓟州。
可黎明前的等待却偏偏是最漫长的,足以消磨尽一个人的希望和耐心,将恐惧和绝望放大。
这场急雨最终还是没有下下来,北方的山峰开始出现零散的星光,济苍山上的绵延灯火,今晚却异常绚烂。
青云端着一杯酒盏,看着榻上沉睡的红衣,爱怜的抚上她苍白的面颊,他纤长手指的影子被烛火投映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