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风,是蓟州城入春后难得的晴夜,夏仲踩着月光,没有驭马,瞻前顾后的向着城西的将军府宅走去。
他带了个帏帽,帽檐压的极低,走到府宅侧门时,被提前候在这的小厮招手迎了进去。
可夏仲甫一进门,先注意到的不是坐在北侧案几前的秦桑,而是他身旁那个一脸懒散伏在桌上的红衣,不禁诧异道:“你……”
“你什么你,再看剜掉你的眼。”红衣也认出了眼前带着帏帽的人便是那日盗州府银库时守在严良身旁寸步不离的那个杂吏。
夏仲心中打鼓,这秦将军竟泰然的与蓟州盗贼坐在一起,难不成当日银库失窃,是这姓秦的指使?而这个女人其实一直都是秦将军的人?
端坐着的秦桑自然知道没了假面的红衣就是当初大闹蓟州府衙的女盗贼,也猜出了夏仲此刻所想,可他偏偏不想解释,转而言道:“距子时还有三刻,夏总管不再考虑考虑了?背信弃主,向来可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心知只要夏仲今晚踏进这府宅的大门,就说明他早已抛却了和严良的主仆之谊,他本想给他三日的时间,却没想到这货连一日都等不了了。
夏仲将帏帽摘下,随意撇到一旁,自顾自的坐了,先倒打一耙道:“是那严良先背信于我,我为他鞍前马后那么多年,半生已过,却还是混得了一个提头走夜路的下场,如今那丰裕当铺一烧,我夏仲坐吃山空,却等不来他严良哪怕一句安心的敷衍,哼,这种主子,不要也罢。”
秦桑嗤笑一声,也没过多周旋,在那置于桌面的信封上敲了敲,直言道:“我这里有一封密信,是济苍山青云公子写给你的,你要不要过目一下。”
“这……”夏仲有些犹疑,这青云公子的大名他自然知晓,是叶首辅眼前的大红人,也是严良在蓟州的对头,可他不明白为何这青云公子给他写的信会经了秦将军的手。
不过,他还是顺从的拿起来扫了几眼。
秦桑等他读完信,先发制人道:“这信上的叶二小姐并非严良的姐姐严氏所生,而是叶首辅二十年前明媒正娶的董氏,董氏是开国将臣陈将军的嫡长女,也是叶首辅年少时的海誓山盟,故而叶二小姐自然是叶府里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所以本将军也觉得,青云公子的确上了一条看似稳行江海的大船。”
夏仲听了秦桑的分析,略有思忖的皱了皱眉,听秦桑继续说道:“可本将军不得不告诉你的是,无论上了青云公子的船还是选择继续留在严良的船上,两艘船都姓叶,叶首辅是二皇子谢景的亲舅舅,而你选择了他们,也就是站在了谢景的麾下,可你忘了,如今谢景奉皇令镇守北疆,他手中的三十万军马……曾是我的兵。”
说到此处,秦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接着道:“也许你会笑我自不量力,一个不受谢广待见的落魄将军,也配再提当年的几十万抚远将士,确实,本将军现在虽有一品武将的噱头,手中却无兵权,的确不配再提当年,但我手里虽然没有抚远军虎符,但却有一件更有意思的东西,川乌,把东西拿来。”
夏仲见那副将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包袱,摊开在了桌面上,里面是层层叠叠的一堆信件。
秦桑随便从中摘出两封扔给了夏仲,淡淡道:“抚远军虽不姓秦了,但也不姓谢……北疆将士里有不少我的幕僚,这些都是向我揭露那谢景意欲与三皇子谢珏争圣宠,在北疆一代养寇自重的证据。”
夏仲听罢,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秦将军我……我只是一个蓟州府衙里没有官职的小吏,您给我看这些……是要了小的的命啊!”
秦桑却不以为然的继续将信件摊开在桌上,自顾说道:“他放任戎狄骚扰我天.朝百姓,再假意将其驱逐,在北疆故作战敌必胜的假象,这些证据,本将军随意向圣上呈递一封,那谢景便再无缘东宫之主,若让那谢珏做了太子,你觉得叶家这艘船还能不能顺利的靠岸?”
夏仲此刻却恨不得将自己耳朵割了,眼睛剜了,不禁装作听不见秦桑的话,更是不敢回答。
“叶首辅这条船是迟早都要翻的,你帮他采了这么多年的矿,到头来,连个矿渣子都捡不到,但你若帮我做一件事,这青崖山的脉金我许你一份。”
“秦将军需要在下做什么?”严良额上渗出了汗,俯首跪在地上。
“起来说话。”秦桑勾了勾手,嘴角一勾挑眉道:“你夏仲不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你在那金矿转悠了这么多年,我猜夏总管一定给自己在矿中留了后手。”
夏仲一听明显有些急了,辩道:“将军这话我夏仲不爱听,那青崖山有万丈之高,矿洞之下深至百米,我夏仲就是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在那百尺鬼穴也做不得手脚。”
“既如此,那本将军就放心了。”秦桑顿了顿,抿了口茶,抬头看着满脸愁容的夏仲道:“我让你做的事,有些风险,不知夏总管能否胜任。”
“将军但说无妨。”
“炸矿。”
夏仲一愣,心中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