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瞧你模样俊俏,若是换做旁人没准儿还能收你做个妾室,可我谢淮偏偏不好女色,”已整理好衣袍下榻的中年,回首撇了一眼榻上的少年,满足的笑道:“不过你这个弟弟倒是深得我意。”
红衣感觉身体内的血液开始翻涌,她有些不敢睁眼,怕对上那少年死寂的目光。
“不该是这样。。。”她呢喃。
他们仨此时此刻本该在岭南书院中,读诗书学大道,不该这么早的被吞并在腐朽的人性里,被人间的罪恶荼烬。
“我方才从帖子里看到你要屠我谢府,取我谢淮项上人头,”那男人用自己肥腻的手掌捏住了红衣的下巴,目光霎时变的凶狠,“丫头片子本事不大嘴倒是贱的很,来人,将她舌头割去喂狗!”
那手掌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熏香,在红衣的脸上揉捏后,又重重的甩了她一个嘴巴。
方才心窝子顶上来的一口血腥,终于在这一巴掌下去时喷了出来。
“把他们放了。”红衣声音出奇的平静,“然后自刎谢罪。”
谢淮突然觉得有趣,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继而大笑起来,向后退了一步,讥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你们是贼,”谢淮咬字清晰,“知道自己在蓟州劫的人是谁吗?是当年手握四十万大军的抚远大将军,陛下钦赐的定北侯!”
谢淮突然撩起衣袍,衣袍下是一条装了木肢的断腿,“瞧,我也曾是跟着秦将军血战沙城的勇士,所以,秦将军将你们施舍给了我,能够服侍我谢淮!是你们的福气!”
是他。
她居然亲手救起了毁掉阿生前途的禽兽。
她早该想到,那阎罗将军定不会是个不计前嫌的主儿,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些贼寇,但她没有想到,竟是以一种如此泯灭人性如此荒唐不堪的手段,来告诫他们。
红衣突然感到自己手足三阳督脉之处,因怒气而内力汹涌。
这种感觉只会在她极度愤怒的时候才会出现,而每当出现这种感觉,她便会没来由的恶心和头痛,这让她感到很不适,换做平日,她定会将这份莫名蓬勃的内力压制下去,可她今日不想再忍。
这世间的权势偏偏给了灵魂污浊的恶鬼,安分辛劳的百姓一辈子都在学着认命,志在四方的傲骨骄儿要被凌迟于无赖的刀下。
她是贼,她有错,但这世道更有错。
红衣呼吸变得急促,脖颈下的青筋凸起,方才还粗壮难解的麻绳此刻竟如发丝般一扯即断。
谢淮看着突然从椅子上站起的女人,心中一悸,眸框大睁,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
谢淮倒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甚至连一句求饶和嘶喊都没有留下。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瞬间在整个屋堂蔓延开来。
就连榻上的阿生也被这股味道从麻木中生扯回来。
他惊坐而起,抓起衣衫包好了伤痕累累的自己,惊恐的盯着被红衣拖去了院中的谢淮,以及谢淮身侧十几个四仰八叉血肉模糊的尸体。
那男人的衣衫敞开着,已经分不出是仰着还是趴着,四肢的筋肉都被悉数撕扯下来,开膛破肚后的残污洒了一地。
而他日思夜盼的红姑娘,此刻竟双眼空洞的抓食着地上的尸肉,像一头饿了三天的野兽。
这一幕,阿生见过。
三年前,他从西南羌乱之地逃难而来,那时的蓟州城内,正在到处抓取修坝的苦力,阿生听说青崖山下闹鬼,无人敢去,可他觉得这世间之人比鬼可怕多了,于是壮着胆子逃去了那里,躲在了青崖山下的山神庙中,这才见到了以尸为食的红姑娘。
她发髻凌乱,满口血浆的向他冲过来,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运气差极了,也以为真的见到了女鬼。
可那女人冲到他面前时,他才发现,也不过是个有些疯傻的可怜人。
“姐姐别杀我!”阿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乞讨来的包子,他没舍得吃,本想着留作明日的饭食。
“你叫我什么?”那女人凶残的目光黯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
“姐姐,别杀我,我有包子给你吃,还热乎。”他双手奉上。
他为她梳发,陪她聊天,为她缝补衣衫,那件本来是云白色却被尸身的鲜血染成的丹衣。
“姐姐怎么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少年去树上寻了一根周正的枝桠,用刀一点点削成了一根木钗,为眼前的女人束起了青丝,看着她一身的血渍,淡淡道:“不如就叫红衣吧。”
可今日,阿生却不敢再上前,他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也恨极了这副还未长大的躯体。
谢淮的死没有让他感到一丝快意,反而觉得愤懑,为什么恶人可以如此痛快的离开这个肮脏的世间,而他们所犯下的罪恶却要留下来折磨自己。
门外的女人开始不满足身边这些被她撕烂的尸体,她缓缓回首,将目光投向了屋内的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