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婉迟疑的,就是时间。
她随时可能走,哪来得及教会人医术。
但目光望到魏老夫人,鼓励的目光,就有些迟疑。
老夫人的腿,现在看着好了,但未必不会复发,她倒不好有始无终。
其实,魏老夫人之所以如此说,也是有考量过的。
早些时候,她就知道,魏峥纳了一个妾,不过她性子淡泊,府里的事,也不大管,所以也仅是知道府里多了个人。
而现在一见面,看她小小年纪,竟然心境也磨炼到如此地步,便知她是苦过来的。
她去佛堂诵经念佛,是自愿的,只为这心中的唯一牵挂。
可甄婉这韶华年纪,却被逼得要自医,便可知那三年佛堂,是为了折磨人的酷刑。
如今越看越像自己,魏老夫人怜她一人无依无靠,宛若惊弓之鸟的境遇。
见她被人如此磋磨,却未生半点怨怼之心,从佛中禅悟,修己修心,更是喜欢。
魏老夫人也是年轻守寡,身在大家族,受到的诋毁中伤,几乎可以轻易毁掉一个人的意志。
她深知寡妇的名头下,女子活得是如何的艰难。
所以,她才有意,让甄婉致力于别处,莫重走她老路。
她吃斋念佛,是心如死水,可甄婉还这般年轻,不该也这般。
刚才魏峥的质疑,还有韩大夫的打量,魏老夫人都一一看在眼里。
这还是,她首次觉得,命运对女子是如此的不公平,连救人,都没有资格。
这一刻,魏老夫人只希望,甄婉不要局限于世人目光中,找到自己喜欢的样子,坚定地走下去。
甄婉虽然不知魏老夫人心里想的,但也能感觉出,魏老夫人是为了她好。
很快就定下心来,“甄婉愿意将此术默下,订制成册,传阅开去,好跟大夫一起探讨完善。”
此话一出,别说魏老夫人的眼睛亮了,韩大夫更是笑得胡子直抖。
倒是一旁的魏峥,一直冷着面孔。
不过此刻也知,母亲的病,真的是甄婉遏制住的,也就没在这时,打断母亲的话。
韩大夫告知,魏老夫人情况趋好后,魏峥放下心,就着人送走了。
甄婉一见,立刻起身,也想着跟着一起下去。
哪知离开床榻,对准上首的两人要告退时,林嬷嬷端来一盏茶,非得让她去给魏峥敬茶。
甄婉整个身子僵在原地。
魏峥几次回府,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当然,也只这主院知道。
林嬷嬷怕魏峥匆忙赶回,一会可能还要走,这一走,只怕得年节才能回转。
想着甄婉入府,空有个名头,这茶还没机会敬呢,就自作主张地沏了茶来。
甄婉却整个僵在原地,哪里不知,这林嬷嬷是啥意思。
一屋子奴婢,自然不需要她特意来斟这杯茶。
只是……
这敬了茶,好像就真成人小妾了吧。
甄婉哪里愿意,就想借口推脱。
没想到,林嬷嬷以为她被魏峥吓到,硬是塞在她手里,说陪她一起。
杯盏推让间,发出响动,引得魏峥看了过来,甄婉一瞬又被他的目光,给冻僵了。
在林嬷嬷从背后暗暗的推动下,不得不启步向魏峥走。
魏峥拧了一下眉,想着到底是救治了母亲的,也不得不给个面子,加上正好急奔回来,有些口渴,就伸手欲去接。
谁知竟接了个空,甄婉把茶给他身旁的魏老夫人递过去了。
魏峥脸上表情不由一呆,便是一向严肃的魏老夫人,面对这一情况,都有些忍不住发笑。
但看甄婉受惊的样子,也不好让她下不来台,就顺手接下了。
甄婉心下一舒,立刻福礼告退。
直到出得门来,才隔开那两道让人周身不适的视线。
屋里,魏老夫人把茶递给了魏峥,“母亲无恙,我儿战事在身,自去吧,家里边,不用担心。”
其实这次,还真把魏峥吓得够呛,母亲屋里的,轻易不抱病喊痛,尤其他在外打仗,更是从来报喜不报忧。
此刻虽说已经看过大夫,但依旧放不下心来,这里边,也有他不信任甄婉的缘故。
后面听说,用如此之长的针,扎入骨节之处,更是心惊。
但当着母亲的面,又不好一再质疑,所以只得找别的借口。
“上次儿子已经布过防,也无甚大事,儿子在家里住上一晚,让随行将领也歇上一夜。”
魏老夫人心知儿子定然是担心不下,若不依他,就是出征了也不安心,想着不过一晚,也就没在多说。
母子二人说了几句话,魏老夫人看他风尘仆仆,就让他沐浴更衣,休整一下。
魏峥告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