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婉闻言,目光平静地对上那名官员,“所谢何罪?”
官员一怔,皱了一下眉头,才道:“自然是宽容,不杀你之罪。”
甄婉目光瞬收,看向上首,“甄婉谢侯爷不杀之恩。”
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的转向,所有人都微微愣住了,便是官员也有些傻眼。
甄婉心知,这人不过是以为,她是樊家妇,不说夫君死在魏峥手里,如今三个樊家儿郎都死于其手,她怎么也该骂上两句才是。
到时触怒魏峥,便正好借手除了她。
自未料到,她竟直接转降了。
堂内静寂下来,官员才恍然醒悟,她是在借他的口,让魏峥放她一命。
这可比,她自己去求,体面多了。
魏峥若不放,那便一起打了官员的脸,还落成不宽容。
若放了,便是让她轻易脱身了。
官员脸色几变,甄婉却一眼没看他。
而上首的人,却只随意地挥了挥手,“上酒,莫扰了各位将士兴致。”
既没说杀,也没说不杀,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此事。
官员脸色仍僵了一下,却还是立刻命人给女孩们松绑,使唤去倒酒。
甄婉腕上的绳索,也被解开,一时倒没敢妄动。
“奏琴。”
这时,忽闻魏峥命人弹琴,而周围的姑娘,都没应声。
是了,在这里,女子读书都是奢侈,也只那些名流雅妓会上一些。
不过,甄婉出自大家,自然也会。
她看了看,酒桌旁哆嗦的女孩们,终是步出,坐到刚摆好的琴旁。
虽然被折辱,但到底位置够远……
脑中略略搜索这世的琴谱,一曲骄阳,从指间流泻而出。
他们一战告捷,正是士气大振之时,若她不讨趣,弹些惹人不畅的,必定生是非。
骄阳曲调明媚,是名人高士畅怀大自然奇伟的,算是勉强适合。
官员立在一旁,笑着介绍杯中酒盘中菜,气氛就这么被哄抬上去。
好似刚才城破将亡的事,根本没有发生。
而甄婉一直绷紧的神经,在略显和乐的气氛中,这才松了一点下来。
接连变故,让她都未来得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的父亲是天命师,母亲是掌运女,世代修习易经,能占卜预测。
她算出家族有一劫,便以身挡灾,却不知为何会有这离奇事……
看来大道之深,远非她想的那般简单。
走神间,忽然见到上首的人看了她一眼,甄婉方才察觉到自己弹错一音。
当下,她再不敢大意,目光低垂,专注于琴上。
酒过三旬,席宴终于散了,可是真正的考验,却还没过去。
桌边的女子都诚惶诚恐,甄婉的手心更是泌出冷汗,在这里,女子不过是战利品。
但让她意外的是,魏峥径自走了,而其他几名大将,也都先后离去。
甄婉正心弦微松时,余光只见那官员面露惊诧,而后忽地向她看来。
只一瞬,她的后背,就被冷汗浸透。
……
房门外,甄婉抱着琴踌躇不前。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厮竟让她来伺候魏峥。
要知道,他席间并未有女子近身,临走时,也没表达任何要她的意思。
难不成,只因为魏峥席间看了她一眼,那人就以为魏峥是嫌别人姿色不够?
还来不及深想,她就被那官员的人,推进了屋,随即,门就关上了。
看着门外的两个站桩影子,甄婉不得不收起,正面突围的心思。
转目一扫,竟然发现屋子里没人。
难不成,魏峥人还没回来?
甄婉心神一震,快走几步,就想去看窗边有无路。
没想到,转过一边,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屏风后散落地上的衣袍。
她整个脚步僵住,慢慢转动目光,穿过屏风缝隙,就撞进了那峥嵘尽显的黑瞳里。
里面没有一丝情绪,可还是让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
“他们让我把琴送来,我这就出去。”
天知道,她为何要扯这样的谎出来,可话已出口,她只能硬着头皮,把琴放下。
然后就强装镇定,迅速转身,便欲离开让她后颈都开始冒冷汗的地方。
“还会弹什么?”
就在甄婉手终于碰到门上,心里涌上雀跃时,身后陡然冒出这句,瞬间将她打入冷窟的话。
正犹豫着,要不要装没听到时,就听到了从浴桶里走出人的哗哗水声。
“把你会的,都弹一遍。”
她刚涌上的念头,就被这句话无情地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