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潇送的礼物是一套插图版《奥德赛》。
即便是饱读诗书如邱羚,也没想要尝试挑战《荷马史诗》。所以看到宴潇从行李箱里拿出厚厚两册《奥德赛》时,她相当怀疑宴潇对她有点误解。
但收到礼物总归是开心的,邱羚捧着相当沉的两册书看了又看,抬头问这世界上继邱瑜、边望南之后第三个有勇气送她书的人:“为什么是《奥德赛》?”
宴潇如实答道:“图书盲盒抽的。”
“嗯?”邱羚买书随心所欲,并不知道现在新兴的花样,闻言疑惑地歪了歪头。
“复数空间经常举行图书盲盒活动,不过参与的书都还蛮贵的。”梁祁沐在旁边给她解释道,“就是好多话里面挑一句话,这句话对应了一本书。”
“哦。”邱羚点点头,感觉还挺好玩的,所以转头饶有兴致地问宴潇,“你给我挑了哪句话啊?”
宴潇伸过手来,从图书腰封中抽出一张纸条,转手递到邱羚面前:“这里。”
“我看看。”邱羚展开纸条,上面是一句里尔克的名言,“当灵魂失去庙宇,雨水就会滴在心上。”
看完之后的邱羚微微一愣,手指在纸条上留下折痕。
她哑然片刻,然后叹了口气说:“我开始烦你了,宴潇。”
晚上邱羚才知道这套书价格的确不低。她放下停留在某宝页面的手机,掀开被子坐起来,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面又下意识叹了口气。
她没拉窗帘,月光似海洋般倾泻进来。
那套《奥德赛》就放在床边的桌上,封面映着月光,其上的英雄奥德修斯在大海上乘风破浪,走着一条艰难的回家之路。
“奥德赛”在文学上一直有着“归家”的隐喻,的确贴准了宴潇所选的那句话,所以她才沦落进夜的忧郁里。
邱羚是个极其坦率的人,她敢把最私密的情感放在作文里,敢吐露茫然的心声。
但其实生活中并没有人同她交流这些——邱瑜在内的亲人都很忙、邱璞像个棒槌、边望南只擅长陪伴、同学之间仍隔着漫长的沟壑。
所以当宴潇问起时,她总是毫无防备地知无不言起来,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过了头。
她的心是一片旷野,代表每个人的羚羊在其上疾奔,她对每个人都冷眼旁观。直到某只跑得极快的羚羊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她才从那目光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措。
真是烦人,邱羚摸着《奥德赛》的书页想:宴潇这个仙人球真是烦人。
第二天第一节就是化学课。
邱羚揉着眼睛被晁勘逮起来回答一道超纲题,她垂眸看了眼宴潇写给她的答案,犹豫了一下,选择了诚实:“老师,我不会。”
晁勘闻言冷哼一声,冷淡道:“那就站着听课吧。”
邱羚低着头回:“知道了,老师。”
宴潇闻言收回了写着答案的纸。邱羚也别开眼,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下课之后,邱羚刚想出去晃晃。陈韶急忙叫住了她,把给她和何雯卿的礼物拿了出来。
陈韶给她买了个花盆,相当可爱的粉色六角龙鱼样子,笑容相当憨傻。邱羚果然喜欢有趣胜过好看,捧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就跑过去问绿植委员换盆的事了。
她此时的轻松雀跃和昨天的沉默截然不同,宴潇收回目光,低下头整理好卷子。
他果然还是不会挑礼物。
邱羚并没有故意躲宴潇,但是在进德班想要达到这个效果是非常轻易的:各种社团、竞赛、活动在期中结束后的这段时间都相当活跃。她有各种理由跑来跑去。
晚上邱羚在明辨社研究下一次辩论赛,有点迟疑地说:“这个亚洲杯决赛,我觉得有可能考政策题。”
政策题永远是辩论生的噩梦,闻言一群人都哀嚎了起来。
“别哭,我还有个更不好的预感。”邱羚不怀好意地笑道,“可能用奥瑞冈赛……”
门忽然被打开了,另一位领队宴潇同学推门而入,无框眼镜下眸光微抬,看了眼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邱羚。
“宴队来啦。”邱羚笑道,“正好,带着大家练类比拆分。”
“你呢?”宴潇看着起身的邱羚。
“几个能打四辩的跟我来。”邱羚耸耸肩,“我带你们练总论和升华。”
明辨社活动室于是分成了两个部分。社员们坐在两边辩论桌旁做笔记,黑白板子立在两个辩论桌中间,宴潇邱羚各置一边,给两边人讲不同的课。
这种感觉相当玄妙,但总论衔接方面不太好懂,邱羚讲着讲着就把这奇怪的感受忘掉了。直到伸手抓黑板擦,手指收到了一点冷清的触感。
“抱歉。”邱羚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说,“你先用吧。”
宴潇微微摇头,把黑板擦放到了邱羚这边。
邱羚匆匆擦完黑板,把板擦还了回去。宴潇正在摘录社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