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郗道茂睡得极不安稳。她觉得眼皮沉沉的,自己怎么也无法睁开眼睛。可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能够感知到王献之就在自己旁边。
这夜郗府内外灯火通明,不少百姓自发在郗府门前诵经祈福。蔡氏的双目始终瞪得滚圆,盯着那扇门,恨不得将那门盯出一个洞来。
司马道福、谢道粲与庾昭的眼里都布满了红血丝。夏夜寂寂,不闻人声。
在破晓的第一声莺啼响起时,郗道茂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睁开眼睛,望见王献之趴在自己床边睡熟了。
晨光试探地从窗棂溜进来,光线下,王献之的眉眼蹙着,以一种极不安稳地睡姿趴在这里。
郗道茂好奇地伸出手来,指尖抚摸着他的眉心。
她想起从前的自己,说道:“若注定是相互折磨,那他们还要不要在一起?”
如今,她终于有了答案。
“醒了?”王献之睁开惺忪的睡眼,条件反射般摸了摸郗道茂的额头。
“已经不烫了,你现在感觉如何?”他将郗道茂扶起,端着桌上的水喂她饮了两口。
“好多了,有些饿。”郗道茂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南嘉!南嘉!”王献之喊了两声。
“快去备饭!”
南嘉听见这话,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院门。她一下跪在了众人面前,眼眶里的泪如泉涌一般流了出来:“女郎的热已经退了!”
蔡氏立刻站了起来,大呼了三声:“好哇!好哇!好哇!”
然后一瞬间摔在了椅子上。
“娘!夫人!”周遭乱成一团,南嘉心里着急,看向蔡氏,发觉她也急忙冲自己挥手:
“快去!给容娘备饭!”
郗府上下忙作了一团,门外的百姓见状,纷纷磕头庆贺。
而郗道茂还是没能下床,她的双腿有些麻木,南嘉贴心的将桌子摆在了床上。
几道时兴的小菜,配上糯糯的粥,郗道茂看着面前的菜色,却始终提不起食欲。
“我想吃些炙猪肉。”她提议道,却被全票否决了。
“你刚好些就这么管不住嘴,你想吓死娘?”
“猪肉最上火了,吃了可是要难受的!”谢道粲劝慰道。
“你且忍忍,等过两天了我取锅子来,亲手给你做。”庾昭开始画大饼。
郗道茂抬头,看着一众反对的面孔,终于明白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涵义了。
“官奴呢?”环视了一周,郗道茂注意到好像少了个人。
谢道粲看了蔡氏一眼,笑着上前道:“人家子敬不眠不休守了你这么久,可不得让人家补个觉去啊!”
郗道茂点点头,认命地喝起了粥。
三日后,她终于可以慢慢下地了,上午由谢道粲扶着在院子里走了走,下午去到粥棚,看到庾昭已经接替了自己的工作。
“你怎么出来了,快些回去休息!”庾昭冲她挥挥手道。
一旁排队等粥的百姓一见到郗道茂来,纷纷颔首问候着她。郗道茂脸色虽还苍白着,可望见这一幕,心里忽然暖了许多。
“这些天,怎么不见官奴了?”郗道茂走进府邸,回想起这三日,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谢道粲拍拍她的手:“怎么,几日不见就开始惦记了?”
“哪有,嫂嫂别乱说。”郗道茂红了脸,由谢道粲将她扶回了知春楼。
躺到床上后,郗道茂立刻唤来了南嘉:“官奴是不是病了?”
她那样重的时疫,又加之王献之寸步不离地守了一日,不被染上,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他这三日的寂静更加让她坚定了这个怀疑。
南嘉努力牵出一个笑容来:“女郎别乱想了,七郎没事的。”
“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吗?”郗道茂直直地看向她。
南嘉立刻跪在了郗道茂面前:“女郎,您才刚刚大好。”
郗道茂便明白这件事是真的了。
此刻她立即坐了起来,披上外衣就要向外走去,南嘉急忙去拦,不注意被门槛绊倒,这动静终于引来了谢道粲。
“这是怎么了?”
郗道茂扶起南嘉的那一刻,自己的手就被她死死地抓住了:“夫人您快来劝劝女郎,她要去王家。”
谢道粲心跳快了几下:“容娘,子敬他没事的。”
“你们别骗我了!那样重的时疫,又三日杳无消息,我能猜到的!”
谢道粲赶忙拦住了她:“你才刚大好,这时候过去,别子敬还没好转,你又病倒了。你可知新安公主的还魂丹就那么一颗!”
郗道茂紧紧握着谢道粲的手:“好嫂嫂,不让我去看一眼,我又怎能安心呢!”
她一路上了羊车,等到王家时,饮石斋前门户洞开。王献之坐在中庭,手中捧着书卷。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