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医院
我总觉得我还丢了什么。
就在我努力去寻找的时候,姑妈指着我的头慌张地叫了起来,“哎哟喂哎哟喂!出血了出血了,小椿,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姑妈那双长满茧的手掌迎面放大到眼前,她想蒙住我眼睛。
我没躲,看向站着的她。
她愁得皱纹更深了,蝌蚪形状的眼睛心疼地看着我,最后小心翼翼地抱过我的脖子,像小时候一样轻抚着我的头。
“小椿,你出车祸真是把姑妈吓坏了,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感觉到天都塌了下来一样。好在你还在这,活生生的。至于其他事,我们不去想了好不好,有些事是老天决定的,我们就顺其自然,不管是宋云深还是陈......”
“陈什么?”我歪头问她。
“祝,祝丘,你父亲。”
“哦。”
在术后,通过与探望的亲戚的相处中,确定自己已经丢了两个人的记忆。
一个是本次载着我起了车祸的司机宋云深,还有一个是他们口中的祝丘,前两年不明原因去世的父亲。
我问他们祝丘的死因。
他们都很忌讳,只含糊地说生病走了。
我追根究底问是什么病。
他们有人说肺癌,有人说胰腺癌,也有人说心脏病,小奇说艾滋病。
我更相信小奇。
算了,我不想去想祝丘了,我的潜意识一直在告诉我他不是好人。
我靠着姑妈肚子说:“姑妈,我累了,想睡觉。”
“好好好。”
她拿袖口擦了一下眼泪。
接下去,床被放平了,姑妈替我掖好被子,问我要不要她陪着。
我笑了一下,摇摇头,“我早长大了,小奇下午还有家长会呢,你快去准备吧。”
“小奇怎么这个也和你说,他真是分不清轻重。”
“听说小奇又考了段第一呢,姑妈,你把他教的真好。”
姑妈久违地笑了,她已经为我的事流泪好几天了。
“那姑妈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来,姑妈这几天休摊。”
我感到累,简短地回了“嗯好”就仓促结束了对话。
姑妈的脚步声是一深一浅的,她早年在地里干农活,把背压得很晚,左右躯体倾斜地厉害。
我听着这样的脚步声越来越轻,然后世界归于寂静。
清晨的阳光洒进来,我感受不到暖。
我将头往被子里闷。
眼前一片黑暗。
就在这片让人喘不过气的黑暗里,我再一次清楚的意识到。
我丢了什么。
但到底还丢了什么呢。
空气稀薄,黑暗愈发闷热的情况下,就算我的痛苦达到临界——
“呼——”我将头探出棉被。
也想不起来。
二.宋云深
主驾驶位的宋云深比我惨多了,听说鬼门关走了一躺,但是身强体壮的他恢复得很快,在比我多骨折了一条脚的情况下,已经能独立来看我了。
在这种惨兮兮的情况下还能挂着笑容进来,我想我们应该关系不错。
“怎么样,想起关于我的什么事了吗。”
他在床边坐下,那块凹陷了一大块。
我摇摇头。
“啊?”他垂眉气馁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又直白地望着我,眼里有股势在必得的干劲。
“那就继续追。”
按照平时我的性格,我应该指着他的瘸腿嘲笑道“靠这啊”,但我没有,而是沉默地看着他。
宋云深眉眼很深邃,姑妈说他是个巨有钱的混血儿,这次手术费还多靠是他垫付。
——“最重要的是,”姑妈抬手掩在嘴边,生怕别人听了去,凑到我耳边,兴奋又小声地说,“他好像很喜欢你哟。”
“你喜欢我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冷不丁地冒出这个露骨的问题,这是我失忆后第三次见他。
宋云深眼尾炸花,“当然,”他举起手到头上,做了个发誓的动作,“苍天可鉴。”
我自然而然地往下问:“你多大了?”
“大你三岁,我们相配的。”
说着他头往我这边凑,眼窝深陷,眼瞳有点偏蓝,头顶和我一样,包着白色绷带。
三、外卖
小奇逃了半天课。
这不像他的风格,但我没多问,只打趣了一句学霸就是有特权。
他挠了挠头。
十七岁的孩子满脸胶原蛋白,小奇又是像姑妈,白净的清爽长相,很典型的小说高中男主形象,我对推着轮椅陪我在小花园里散步的小奇说,“班里,哦,不对,学校里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