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禾的注意力蓦的被拉回,缓缓转眼,看着萧景衍。
萧景衍抬眼同她对视,在读懂她目中的疑问后,好整以暇的微点了头。
像捧了个烫手山芋,雪禾一把将手里的点心仍回食盒,六神无主的移开视线,半晌才弱弱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甚至都没有敬称,萧景衍默默地磨了磨牙,“你倒是理直气壮。”
雪禾这才发现上句话问的不妥,她只是太惊讶,毕竟这太不合常理。若非重生,她都不知道点心有毒,他又怎会知道。
她藏不住情绪,那双原本尾端带勾的弯弯眼,此刻睁的浑圆,像受惊的小兔子,目光不安的左顾右盼,却不知该选哪个方向逃跑。
萧景衍偏过头,修长手指带着几分不耐的在宣纸上点了点。
雪禾循声望去,看到纸上的酥皮碎渣,恍然大悟,那晚的点心也曾在他的指尖留下碎渣。
可是,仅凭那么一丁点的残留,就能猜出点心有毒么?
听起来有点难以置信,他不是在唬人吧?她眼里的惊惧一点点变成疑惑。
“蚀骨销魂散。”抛出这几个字,萧景衍极轻的嗤了一声。
雪禾吓一跳,这人有读心术么?
这句话倒也打消了她心里的疑虑,他连猛药的名称都知道,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不过,他这么有本事,上一世为何没看出来?为何把那些点心全吃了?
雪禾小小的呼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门“哐”的一声被拉开,冯太傅的拐杖声咚咚的传了进来。
雪禾魂飞魄散,她刚进宫学的时候跟不上进度,最怕太傅,虽说现在已经长大,但骨子里的恐惧难以根除,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眼看着那小老头佝偻着身子走过来,她抱膝蹲下身子,藏到了御桌后面。
萧景衍腿不由自主往另一边收了收,低头视线一斜,入目是凌乱碎发掩映下的雪白肌肤,她弓着背,脖颈向下弯着,后领敞开,隐约可见笔直的脊柱和两边凸起的蝴蝶骨,被层层白布缠着,边缘都勒出了红痕。
“站起来。”雪禾正抱腿蹲着,忽听萧景衍指背在御案上扣了两下,她抬头,对上一双浓黑的眸。
“太傅短视,认不出人。”他说完就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
太傅爱看书,有短视之症并不奇怪。
雪禾闻言如临大赦,缓缓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胸口气闷的厉害,今日裹布缠太紧了。
她扶着桌角起身,胸腔刚一使力,忽觉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还没等反应过来,眼前蓦的一黑。
萧景衍余光见那姑娘没骨头似的,还没站起,又摇摇欲坠向地上栽去,一伸胳膊将她撑住。
少女的身体软到不可思议,面条揉成似的,只有他指尖碰触的后背,硬邦邦的,铁板一样。
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沉沉的吐了一口气。
*
雪禾醒来的时候,已是天亮,她还在萧景衍的书房,躺在一张小小的暖榻上。
胸部的束缚已解,雪白的绫布堆在旁边的椅子上,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一股寒意顺着上窜,她猛然坐了起来。
裹了裹松松挎在身上的衣服,脸开始发烧。
抬睫在屋里打量一番,没见人,也没见他。
“雪禾姑娘,您醒了?”身后响起一道女音,雪禾转身,看到一张清秀的脸。
原来是宫女,雪禾松一口气,问,“昨天昏倒后是你照顾我的?”
那宫女点头,“陛下把您交给奴婢后,就和冯太傅一道离开了。”
雪禾轻咬了一下唇,又看见御案上昨夜一动未动的点心,问,“那陛下有没有说什么?”
宫女摇摇头,“陛下什么都没有说,就是脸色很不好看。”
雪禾心里一咯噔。
点心下毒的事还没解释清楚,她又在交泰殿昏倒,他脸色能好才怪,估计后面还有兴师问罪。
稍后,雪禾喝了碗宫女端过来的甜饮子,见身体恢复,就回了六安苑。
回去后,第一日,风平浪静。
第二日,无波无澜。
第三日,第四日...
出人意料的,一连十日过去了,萧景衍都没来找她,仿佛所有的事都一笔购销了似的。
按理说这不符合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至少对她是这样的。
就像那只高高举起的靴子,你明知它会落下,却迟迟等不到动静,雪禾心里始终不宁。
上京城初雪那日,雪禾那颗七零八落的心终于因为一件喜事的到来而平稳下来。
她的岁贡到了。
雪禾这个郡主头衔有三百户实封。
每年下第一场雪时,户邑就会把整年的租税交上来。
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