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笙宽躲在徐茗好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眼泪贴着她的胸骨,把两个人熨得湿热。徐茗好没作声,握着她的手轻缓地拍,帮她把眼角的睫毛捻出来。床边卫生纸少了半包,夫笙宽好半天缓过神,哭声减弱,不好意思抬头,嘟囔着:“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呀。”
这时候夫笙宽才更像妹妹,徐茗好又好气又好笑,揪一把她脸肉:“哭爽了没?”
她身上亮晶晶的成片泪水,在昏黄的床头灯下反射出温和的气息,她们距离很近,呼出的气打在彼此皮肤上,夫笙宽没忍住一激灵。她叫徐茗好看得不好意思,换了面脸搭在对方肩头,小小声回答:“哭完了……”
“那就洗洗脸?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徐茗好掀开被子,正要起身被夫笙宽抓住:“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你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啊,免得你再伤心呢,再哭就成泪包子了。”
可夫笙宽现在极其脆弱,非常需要一个能听她倾诉的人,嘟嘴撒娇道:“可是我想跟你说。”于是徐茗好的善解人意失效,重新盘腿坐下,把小姑娘拢进怀里。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事在人为,又不遂人愿罢了。“崔瀚率好久之前就和我约好这次晚餐……因为我们,尤其是他,总是满世界跑。”夫笙宽抱着徐茗好的胳膊,全然不像几个小时前那个游刃有余的女孩,“好不容易见面,他又定了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家餐厅,跟我说今天是认识15年纪念日……”
“哇?!你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都说了青梅竹马啦……我七岁那年,和朋友出来过万圣节,结果和她们走散了,一个人又害怕,就躲到了那个餐厅里,碰见了瀚率。”说起那时候的事,夫笙宽忍不住笑,“他好呆,问我要不要尝他的冰激凌,还说是咸味的。”
“海盐的吗?”
“是我的眼泪,那吃着肯定咸呀,Vernon是坏小子。”
恐怕夫笙宽自己都不知道,徐茗好偷偷望向她的眼睛,里面漾着明晃晃的纵容和喜欢,连语气也变得轻柔;眼角还挂着泪,嘴角就已经翘起来。
“所以今天是十五周年纪念日?”
“算吗?我不确定,他明明买了花,还约了钢琴曲,甚至妈妈都发消息说祝我们——可是他什么都不说。”
床角的灯把夫笙宽脸上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她栗子色的眼睛泡在眼泪里,琥珀般晶莹:“崔瀚率什么都不说,只会问鹅肝好不好吃,酒好不好喝,甚至问我花香不香。”她深吸一口气,“他就只会说那一句话!他从小到大只会说‘笙宽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就连我说要交男朋友,他也还是说‘笙宽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天知道,夫笙宽听这话听了十五年,不想在这种时候——适合收到告白的夜晚——再听到了。“他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喜欢’?为什么只会说‘ok’‘right’?为什么不情愿的事也要假装同意?‘love’和‘girlfriend’有那么难讲吗?明明说出来我就会直接say yes!”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抬起头来呼呼扇风,努力让眼泪不掉下来:“耍我很好玩吗?看我坐在那里扭捏作态很好笑吧?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呢?是我想多了吗?”
眼见小姑娘越想越多,徐茗好赶紧捧起她的脸,把眼泪擦掉:“笙宽,笙宽,才不是这样的。”她换了个姿势坐着,将夫笙宽整个人收进怀里,爱惜地抱着:“他是你的好朋友呀,他当然希望你好。”
“这小子自由惯了,他根本不是希望我好,就是随便我想做什么他都不管。”
“那你想让他管你呀?”
说这话的时候,徐茗好突然想到权顺荣。六月份她第一次碰到权顺荣,被他气得不轻,鼻涕眼泪喷得到处都是,那家伙还不客气地说:“白毛管你什么事儿”,谁能想到几个月后的今天这人让她管得死死的,说一不二的人,噘着嘴找她亲。
夫笙宽显然也很迷茫,觉得不能单纯用“管”这个词来形容她的感情,只好说:“我只想让他偶尔也看看自己的心。”
看看自己的心。徐茗好跟着默念一遍,都说爱千奇百怪,可本义却都大差不差,大概就是希望对方快乐。她告诉夫笙宽:“可他只想跟着你的心啊,所以才会说‘笙宽想做什么都行’。”
“我的心就是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夫笙宽抹一把鼻涕眼泪,大声说,“我不想听他说什么狗屁想做什么,我想听他说我爱你!”
“那么就去这样告诉他!告诉他你爱他!也想听他说一样的话!”徐茗好重重拍床,相当于拍板,“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咚咚,公寓门被敲响,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两个女孩俱被吓得肩膀一缩,相互看眼色。
“……谁?”
“不知道……没人说要来……”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声音:“笙宽?Boo?你在吗?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