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仍继续纠缠。
卫楚最后索性不耐烦敷衍，“有帷帽，看不清！”
区区一层白纱罢了，隔那样近，能遮挡住什么？显然是这冰坨子铁了心不打算说，洛荀也只好耸耸肩作罢，顶着一脸扫兴坐回。
“我瞧着身段不错，定是个美人，你若多言几句，日后或就是一桩良缘了，可惜啊……”
话里话外听着都颇为遗憾。
裴宁轩把玩着茶盏笑望去，“若真有缘，总会再见的。”
这一句真是说到了洛荀心坎里，暗想还是穆清懂他，兴冲冲就要应和，哪想一抬眸，就撞上对面那双黑漆漆阴测测的凤眼，心里没来由地一咯噔。
嗯……
记得上回裴宁轩笑吟吟捏断北巽暗探的脖子时，好像也是这神情……
虽不知自己是哪招惹到他，洛荀却不敢再多嘴了。
卫楚没瞧出何异样，却早已不想继续这话题，于是单刀直入挑明了正事。
“月初收到消息，毒蛇被捕，算算路程今夜就能送入京，你二人可要一起？”
此话一出，屋内彻底不余半点说笑雅兴。
裴宁轩不作声，只端起茶呷了口，神色肉眼可见沉了好几分。
洛荀倒仍挂着笑，但话音里也是难得透出些正经。
“自然，等他多年了。”
*
回府后，安子夜并未直接往住处，而是改道去了清雅苑。
飞萤说，那是苏姑娘的院子。
小院落于王府东南角，虽远离厅堂，却胜在幽静雅致，空间大，光线足，是个绝佳的养病去处。
至少在挑选院子这事上，她是感觉到了裴狐狸的用心。
踏入院中时，兰香淡淡扑面而来，安子夜轻嗅了口，目光闲缓扫过竹棚里的琴和已冷却的三脚香炉，再落至廊檐下那些娇嫩欲滴的建兰上，脚步慢了一息。
小院被打理得别致干净，主人应也是个好风雅的吧。
这般思量后，她重敛心神，随婢子继续往屋内走。
至里间，安子夜没走几步便瞧见了那刚被扶下床榻的少女。
瞧模样与她年岁相仿，身子却较她瘦弱得多，面庞清秀，透了几许苍白，俨然是经年缠绵病榻，弱柳扶风的身姿在那袭素雅衣裙衬托下，尤为楚楚惹人怜。
闻动静，少女缓缓抬眸望来，肩头那缕青丝也随动作垂落下。
“民女见过王妃……”
苏清菡忙要福身见礼。
安子夜却唯恐折腾这么一次，弄不好人就要倒下去，于是快步至跟前拦下。
“苏姑娘身子不适，就不必顾这些虚礼了。”
“谢王妃。”
简单寒暄几句，二人在桌前落座。
一壶新茶奉上，茶香沁夹在热气里缓缓溢出，苏清菡终于忍不住端详起这位王妃来。
府中传言不假，确实是位美人。
眉眼精致如刀琢，肌肤白嫩赛新雪，明媚一笑时，连脖颈间那串本该招摇艳丽的红璎珞都只能沦为陪衬。
还有那双琥珀瞳，乍一看与常人无异，可若细瞧，澄澈透亮竟像是积攒了冬日暖阳的两颗稀世宝石，诱得人挪不开眼。
搭在腿上的两手不自觉攥紧，苏清菡微微压下脸，眼角笑意悄然淡去几分。
安子夜浑不觉，只盯了面前热腾腾的茶盏一晌子，感觉暑气又重几分，竟思念起镜霄苑那凉丝丝的金橘雪泡来，于是接过飞萤拎在手的几包点心，率先打破沉寂。
“姑娘乃风雅之人，送金银珠玉未免俗气，琴棋书画我又不甚懂，便今日去那百川楼，要了他们家最盛名的点心。你或早已尝过，但美食这物，多尝几口也无妨。”
苏清菡看了眼，嫣然。
“民女不常出门，口腹之欲亦不重，实则真未吃过，就多谢王妃了。”
“你既收下，便是不气前些日的事了吧？”
安子夜顺竿子补这么一嘴。
苏清菡微愣。
心念转了转，才终于明白什么，含笑摇摇头。
“那日是民女叨扰了王妃才是。”
“不不，是我恰好腾不开空，害你白跑一趟。”
对于让苏清菡吃闭门羹这事，安子夜其实原本并无多歉疚。今一世，她不打算刻意与谁交好，也未有意和谁结怨，今日这趟纯属是前几日失礼在先，理当走一回罢了。
能化怨最好，化不了也无碍。
直至瞧见苏清菡风一吹就能倒的模样，她才真觉那顿闭门羹实在有些过分。
好在苏清菡是个大度人，不与她计较。
于是二人头一回闲谈倒也算愉快，足足呆够两盏茶工夫，安子夜才起身告辞。
回去一路，脚步亦是前所未有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