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棠站在台上听了这么一出,微微一顿,这墙外怎还跑出个杜丽娘来了,玉棠顿时来了兴致又继续唱到:“这是荼蘼架。”
“那荼靡外烟丝醉软。”
……
“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
“好!”孟玉棠与墙外那位这么一去一来竟还生出了默契,这四姑娘登时起了意想要见见这位从天而降的杜千金,于是让人赶紧去请。
外面,陈纫香看着自己唱完了尾声便再不见里面出响儿,以为是这主人恼了,便也不再自讨没趣,甫一抬脚就听见有人让自己留步,刚开始还以为是这家人找事儿来了,差点儿吓得撒丫子跑走,待看到来人是个小姑娘便放下心来。
“我家小姐听了您的戏想请先生进去一叙。劳您跟我走一趟。”
陈纫香看着这高门大户的,心里有些犹豫,不过挣扎了几下还是随着月牙儿进了府,因为他也想瞧瞧这方才台上站着的是位怎样的人。
“小姐,人我带来了。”
孟玉棠正等在树下,听后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一番面前这位长得眉清目秀的人儿,遂出声问道:“你就是杜丽娘?”
看着已换下戏服披了梨白长麾但并未卸妆的清减女子,陈纫香并未说话,只觉着这棠红梨白相得益彰,旁边的月牙儿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喂,我家小姐问你话呢!”
这么一推我们的陈老板才缓过神来,摆好了身段来了一句:“好姐姐——”
玉棠听完忍不住笑出了声儿,牵动着脸上的油彩又多了几分娇媚。
“是这样的,我听您唱的杜丽娘很有味道,所以才想着邀您相见。”
“过奖了。”
“其实请先生来还有一事相求,想请先生与我搭一段戏。”
“搭戏?”
“对,就搭这牡丹亭的第二出——惊梦,也不知是否唐突了。”
“这——我从的是旦,这生的行当我恐怕担不了。”陈纫香略带歉意的挠了挠头。
“呵,谁说让你唱生了。”月牙儿在一旁好笑道,“是我们小姐,她——唱生。”
“啊——”陈纫香听着是眼前这位娇娇儿要唱生,脸上写满了惊讶。
“你不信?”孟玉棠瞧着陈纫香的脸色,朱唇亲启唱的却是男调,“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听罢这一句陈纫香这才是信了,眼前的人恐是哪位梨园名家的后人,这腔调拿的真的是没话说,别有一番味道。
“在下信是信了,只不过这惊梦唱的可是……”
“可是什么?”孟玉棠听着这半截话云里雾里的。
“哎呀,我就怕坏了小姐的名声。”陈纫香支支吾吾了半天到头来只来了吐出这么一句。
玉棠沉吟一声:“嗯——原来你是怕这个啊,这又没什么外人,我也只是想过过戏瘾,要是您实在不愿也就作罢了。”
“我们小姐都能豁出去了,你一大男人怎么还婆婆妈妈的。”月牙儿看陈纫香推三阻四的样儿,呛声道。
好歹自己也是个角儿,怎么能让一丫头看轻了,陈纫香一咬牙:“好!既然小姐诚意相邀,我也不会好再推脱了,就和您来这么一段!”
“月牙儿,赶紧的带这位先生下去换行头。”孟四看陈纫香终于应下了,别提有多高兴了,“哦,对了,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鄙姓陈。”
“陈老板——”
“呵,小姐抬举了,现在还算不上。”
“我叫唐梦,你叫小唐就好。”孟玉棠因着某些缘由并未告诉当时的陈纫香自己的真名,但这小唐姑娘却成了陈纫香前半生里的一点海棠红。
不多时两人换好了衣服一齐出现在了戏台上,这花旦娇美惹人怜,那巾生风流气度佳,让人怎么看都像是天生一对。
“小唐姑娘,请——”
“陈老板,请——”
陈、孟两人异口同声,遂相视一笑。
“蓦地游春转,小试宜春面。春吓春!得和你两留连,春支如何遣?咳,恁般天气,好困人也……”
……
惊梦唱却,陈、孟两人对对方的欣赏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只可惜在月牙儿的催促下,孟玉棠并未与陈纫香再说上几句戏就急匆匆离去了,徒留陈纫香在棠树下望着那倩影默默出神儿。
“这位先生,我们这要落锁了,您看您这是——”
“抱歉,我马上走。” 待走出府外,陈纫香抬头看着昏黄的天,一拍脑袋,“完了,我的豌豆黄!”
东北
陈纫香因接连唱了好几天大戏未曾好好歇息,今天这一下台就倒了,众人慌了神,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到了驿馆,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青墙、红棠与那道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