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孟府
一妙龄女子身着月白高领长袄站在戏台上,亭亭玉立似空谷幽兰,一开口那更是惊艳,这要是放如今北平梨园行里,怎么说也得是个叫得上名号的角儿,只可惜这孟小姐只唱自家戏,全北平真正听过孟小姐唱戏的人没几个,但凡是听过的没一个摘得出毛病来。
“水殿风来秋气紧,月照宫门第几层。十二栏杆具凭尽,独步虚廊夜沉沉。红颜空有亡国恨,何年再会眼中人……”
“小姐,您都搁这儿唱了小半个时辰了,今个儿可是姜会长的寿辰,老太爷特意吩咐了让您亲自走一趟的,您快下来吧。”
台下孟玉棠的随身丫鬟好心提醒着自家小姐,但这唱戏呢最重要的便是聚精会神,是以孟玉棠只听着,口中的唱词却未见停下,急的那小丫头在底下直跺脚。
旁边的管事见缝插针道:“月牙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四姑娘的脾气,这戏开了腔就要唱到底,你啊,安心等着吧。”
“不是,林叔这,今天寿宴怎么着也得早些去才是,那可是老太爷交代过的。”
“这姑娘她不下台,你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强拉下来啊。”
“我!唉——”
又过了一个时辰,月牙儿眼瞅着这天色已经不早了,急忙又催了一声:“小姐——您要再不动身,这都要赶不上开席了。”
孟玉棠堪堪唱完《西施》最后一句,正意犹未尽时冷不防才想起今天是姜府的大日子,要是今个出点差错,老姜头朝自家老头子那多嘴一句,回府定逃不过一顿罚,思及此处,孟玉棠慌了神忙拢了披风,叫人取礼物,又下台朝着月牙儿道:“走走走,我们快走,别误了时辰。”
“这时候知道着急了,早些时候没见您急,临了倒是慌了。”
还没等月牙儿把话说完孟玉棠便抓着她向府外跑去,期间穿过花园差点还撞到了人。
“小姐咱跑慢点,东西还没拿呢!”
“东西林叔取去了,先去门口候着。”
按理说从库房取的东西都得先让主子们过一遍眼才能往外拿,可孟玉棠等不及了,这红檀木盒刚被管家开了条缝,就被她一手按了下去,只听得啪的一声,差点没把人家手给夹里面,“就它了,不用看了,月牙儿东西拿着,我们走。”
说话间人已经钻进了早候在府外的小轿车里,月牙儿看着自家小姐风风火火的样子摇了摇头,也跟着上了车。
没一会儿便到了老寿星的地盘——梨园会馆,一下车孟玉棠就吩咐司机将车歇远些省的占了道大家都不方便,望着这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架势,看来老姜头这回是下血本了,感叹不过三秒转头又念叨起了水云楼的那位:“也不知蕊哥今日会不会来。”
旁的丫头听了这句一脸奇怪:“姑娘您莫不是忘了,这商老板与姜会长不对付,人又是个直性子,说不出什么场面话,怎么会来这讨没趣儿?”
“倒也是,蕊哥那脾气倔的跟个什么似的,来了恐怕也没个好脸色。”孟玉棠微微叹了口气,便领着月牙儿往会馆里走去。
这刚一进门,眼尖的小厮立马迎了上去,“哟,四姑娘来了,快快,这边请,姜会长刚刚还在念您呢。”
“有劳了。”孟玉棠点了点头,礼貌一笑。
穿过前院,到了宾客厅,孟玉棠从月牙儿手中接过礼盒,又将自己的披风脱下交到其手中,看着小厮带了她去了偏厅等候这才准备掀帘进屋,巧的是这垂帘刚开就听见司仪唱自个儿名儿。
“孟府,孟四小姐到!”
那声音亮的,引得在场诸位纷纷侧目,本来打算安安静静祝个寿就完事的,被这一吆嚯全打乱了,得了安静不成了,这厅里的老板一听孟玉棠的名号,纷纷挤过来问好,就算不看姜荣寿和孟家老太爷的关系,仅凭这孟玉棠是那梨园尚书宁九郎的唯一弟子,众人说什么也得讨好几句,孟玉棠眼瞅着乌泱泱的人群向自个儿这涌动,心里那也是犯怵啊。
还没等这孟玉棠开口,便听见姜荣寿重重咳了两声,众人见老寿星都发了话,也不好落了他的面子,纷纷让开了道儿,方便孟玉棠过去,这边往里走玉棠边抱拳向在场各位老板道了好些“有劳”、“得罪了”。
待走到姜荣寿跟前,孟玉棠将礼盒恭敬奉上,“玉棠在此祝姜伯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特献万寿绣图一幅,愿您福寿延绵!日月昌明!”
“好——好——好孩子,你说说你,人到了就好,还给准备这么贵重的礼物,有心了。”
席间的姜荣寿听了这几句别提多受用了,就连着眉目也跟着少了几分刻薄,虽嘴上打着客套可那手一点也不含糊,一把接过玉棠手上的东西,上下看了看,摸着盒面上精细的雕文,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些许。
一旁站着的姜登宝看着自家老头对这寿礼爱不释手的样儿,竟还把这送礼的人都给冷落了,连忙凑过去扯姜荣寿的袖子:“爹,您看玉棠还搁那儿站着呢,咱先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