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两人都到了上小学的年龄。
江晚意好胜心极强,总是孜孜不倦地找所有被她视作“对手”的人挑战。应如许倒是没有这种心态,只是江晚意找到他的时候,他从不会拒绝。
他也问过女孩儿原因,江晚意眨巴眨巴清澈的眼睛,仰着头对他说:“如果一直能当第一名,一直都是最棒的小朋友,我爸爸妈妈就愿意多回来陪陪我了吧!”
应如许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同样远在国外的父母,他小小的心里分明早就清楚,他们不会因为他表现得好就放弃工作、不远万里地回来陪他。但他看着江晚意漾着水波的眼睛,还是违背心意地点了点头,用同样稚嫩的声音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要和你比,我也想要我的爸爸妈妈多陪陪我。”
那一瞬间,他们竞争对手的关系仿佛突然就掺了些别的内容。江晚意难得碰到和她想法一样的小朋友,立马就感觉找到了组织,不由自主地和应如许亲近了起来。
他一向不爱说话,江晚意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孤单的人两两成对,便抵消了孤单。
跆拳道这一回合,算是打了个平手。
只是在三年级这年,一直被江晚意视作对手的应如许突然不见了。
那是一个如往常般的周末的下午,应如许没有来。教练让大家集合,随后对全班宣布:应如许同学出国了,他不会再来上课了。
江晚意站在队伍中间,她默默地低下头,突然就有些不可言说的难过。
很快她便又想开了,毕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呀。
终于有一天,江晚意也退出了跆拳道班。
那是在她取得黑带之后。
大抵是像所有习得武功秘籍的大师一样吧,到一定境界就觉得索然无味了,得找个地儿隐居一下才行。
江晚意在走之前的最后一节课上,私下找了教练。
这时教练已经不需要蹲下才能与她平齐了,她只是微微俯身,眼睛里充满难过:“晚意,你是我带的最久的一个孩子了。”
江晚意看着她,红了眼眶:“姐姐,我真喜欢你。”
女孩又像小时候一样,在教练脸上轻轻烙下一个吻:“你比我爸妈陪我的时间还要长呢。”
也是那段时间,江晚意终于意识到:她的人生中似乎充满了离别。
和父母的,教练的,保姆的,对手的。
她的父母搞外贸,做点小生意,经常满世界乱跑。那几年大概是公司比较稳定,难得在家待了一段时间。
只是好景不长,在江晚意上初中那年,她又恢复了独自一人的生活。
江清文和沈如云本想像小时候一样,给她找个保姆,但被她拒绝了。
“一个人呆着挺好的,”江晚意低着头,声音却很坚定,“毕竟,总会有我真正一个人的那天。”
……
初一开学后的两个月,办公室里来了一位转学生。
那天,作为语文课代表的江晚意正抱着厚厚一叠练习册,来到老师办公室门口。
她腾不出手敲门,只得冲着虚掩的门内喊:“报告!”
“进——”
江晚意用肩膀把门碰开,练习册有点挡视线,于是她便微微侧身,用余光瞟着老师办公桌的位置。
突然,她手上重量一轻,眼前也变得一片清明。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从她怀里接过练习册,江晚意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语文老师周致远是个三十多岁的男性,笑眯眯地招呼他的课代表上前来:“小江过来,这是新来的转学生,你们先认识一下。”
少年人的声音算不上有磁性,只是清澈又舒朗。他看着江晚意,不紧不慢地吐出三个字:“应如许。”
江晚意的第一反应是高兴,这个时候再次见到应如许,对她来说就是旧友相逢。她笑得眉眼弯弯,眼神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光亮:“你好呀!我是江晚意。”
她突然又不太确定对方是否还记得自己,话到嘴边又刹了车,生生把那些热络的话吞进了肚子。故作矜持和满怀期待两种情绪在她眼睛里打起了架,应如许见状,没忍住咧嘴笑起来,说了句:“好久不见。”
“哟,老朋友呀,”周致远乐了,“行,那我也不多介绍——小应啊,你要有事就去问班长,我不多耽误你时间了。”
“老师,”江晚意很积极地毛遂自荐,“我是语文课代表,问我也可以呀!”
“乐于助人的精神值得表扬,”周致远端起保温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话锋一转,“主要你俩不是一个班的,交流起来恐怕不太方便。”
应如许打了个招呼,就先离开了。周致远又跟江晚意交代了几句下节课的任务,也放她离开了办公室。
江晚意转身就看见应如许站在门口看向自己这边,她歪了歪头,高马尾向一边肩膀垂了垂:“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