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襄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
她要去找娘说话,一般这个时辰娘都会带着她在院子里坐坐,说些好久以前的故事。
走到殿前突然顿住脚步。
不对,娘不在里面。
娘在哪里?
三天前娘被他们抬走了,太监趾高气昂地告诉她,皇帝破例允许娘葬进先帝陵寝。
禾襄没什么表情,只是抱紧了膝盖。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她才十二岁,她一点都不想呆在这座院墙里面。
禾襄听着嬷嬷的叹气声,目光一点点顺着枯枝伸向墙外。
如果她现在悄悄的爬出去,没有人会发现的吧?
听来送饭的宫女说,今儿是皇帝四十大寿,守卫多被调去了乾阳宫,想来她这样偏僻的角落是不会有人在意的。
禾襄想了想,快步走进殿里,来回几趟,废了好大力气,搬出早已落灰的木箱木凳堆叠在墙角,手脚并用地向上爬。
她已经看到了墙外的树枝,再往上爬一点,一点点,她就能看到外面了!她已经隐约闻到了淡淡的花香,仿佛已经看见了浅草迷蝶,满园春色。
“你在做什么?”
忽然,那经年不动的枝头动了动,一颗毛绒绒的脑袋伸了出来。
禾襄吓了一跳,惊得身子一歪,从凳子上跌了下来。眼看就要重重摔在地上,那不速之客亦是惊慌,下意识纵身跃进墙内,赶在禾襄倒地前接住了她。
但那人本也是个清瘦少年,力气大不到哪去,虽然接住了禾襄,却被下落的冲劲带的一并摔倒在地。
“哎哟!”少年脊背着地,不禁痛呼出声。
禾襄赶紧从他怀中挣扎起来,伸手去拉他,“你......你没事吧?”
她这才看到他长什么样子。
发丝有些凌乱,但掩不住剑眉星目。他端的是好样貌,却穿了一身灰色粗布衣,袖子还被撕了半截儿。
少年却躺在地上坏笑,“小娘子,我为了救你摔着,你怎么补偿我?”
禾襄心道这人真不讲理,明明是他出声吓我我才会摔倒,到他那里他却成了好人。她本想不理他,但这锦园实在寂寞,少年心性终究忍不住道:“明明是你先闯进来吓我。”
少年“啧”了一声,拉了她手起来,拍拍身上尘土,环顾了一圈问道:“这么大个园子,只有你一个人?”
禾襄“嗯”了一声。
“你的爹娘呢?你该不会......”他看着禾襄上下打量。
禾襄紧张起来,她并不想让眼前这个好看的少年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我是犯了错的宫女,被罚到这来的。”她抢在他猜测之前开口道。
“那你的爹娘呢?”
“......都死了。”
禾襄真怕他再问下去,她不知道要怎么编了,所以她决定转移话题。
“那你呢?”
“我?”少年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我爹娘倒是没死,就是不要我了,我就被送进宫来了。”
真可怜啊......这么小被送进宫来,禾襄顿时对他充满了同情。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小爷我在宫里快活着呢!”他一脸神秘,压低声音靠近道:“悄悄告诉你,我躲过了净身!”
禾襄瞪大了眼睛,“真的?”
“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十分开心,像是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我真是说什么你都信啊!”
禾襄不理他了,一个人闷闷地坐回角落望天。
过了一会他蹭过来,用手指戳戳她,“你真生气啦?好嘛对不起.....反正我不是小太监就是啦。”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段锦,锦绣的锦。”
“哎小妹妹你长得真好看,快来笑一笑。”
“我是从院子里偷偷跑出来的,待会就要回去啦。”
禾襄终于动了动。
她看向他,“你住哪里?”
段锦声音低了低:“我住的地方在很南边呢。”
“哦。”
锦园一时又恢复了静谧,连风过也是悄悄的。
“你每天都待在这里吗?”段锦又开口了。
禾襄点点头。
“不如......我们出去吧!”
禾襄猛地抬头,片刻后又垂下眼睑摇摇头。
“我偷跑出去过的,被发现之后差点没命了。”
段锦看到少女澄净的大眼睛一时失了神,那目光里全是极度的渴望。
他神秘一笑,“不会被发现的,我有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