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氏这嗓子喊出来,绸缎庄里氛围顿时有些尴尬。
冯掌柜脸耷拉得老长,怎么也没想到赵氏突然撒泼,沉声道:“好教诸位父老知道,这婆娘为图便宜,手里这料子是崇雅织坊要处理的一批残次品,小老儿买之前就告诉过她,谁知这婆娘拿完了折扣,还要败坏店铺的风评。”
说着冯掌柜面不改色,随手抄起店里货架上一匹丝绸扯开:“崇雅绸缎庄在咱们永安,虽说年头不长,但是信誉方面素来过硬,这匹绸料是小老儿随意取的,各位看看可有窟窿?”
无论在哪个时代,老百姓看热闹乃是天性。
这会儿崇雅绸缎庄哪里还有人挑布买布?
大伙儿全都拥趸着围观这桩热闹,就连外头路过的行人,见状也都纷纷驻足进绸缎庄。
“怎么了怎么了?”
“有婆娘说崇雅绸缎庄料子是残次品,里头有洞。”
“这崇雅不是继薛家以后,在县里信誉还不错的商户吗?”
“嗐,买的没有卖的精嘛,生意做着做着就忘本了呗。”
议论声越传越邪乎,给冯掌柜气得根根胡须发颤,而赵氏为了搅乱云姒华赚钱,目的已经达到了。赵氏见云姒华站着不动,于是继续扯皮:“谁是上品谁是残品,谁当然心里有数!掌柜的说这匹丝没窟窿,别的丝会不会有窟窿?你把所有的丝当着大伙儿的面展开,这样也好让我们买个明白……”
将所有卷好的丝绸展开!
赵氏这句话无疑给崇雅绸缎庄找来个天大的麻烦。
古时丝绸论匹售卖,每匹丝绸被紧紧实实地缠在卷筒外头,每卷四丈,每丈十尺,四十尺丝绸展开验货,还得再把丝绸卷回,若将所有绸缎验货,冯掌柜今天这生意就别做了。
掌柜老冯只感觉到喉头有口老血!
赵氏这番闹事,绸缎庄倒了霉,来买货的顾客心里各自泛起嘀咕:大家买布料都是为了穿新衣,如果料子里有洞,这衣裳裁出来就是破的,别说穿出去能否看得出来,晦气可是真的晦气!
就有老百姓问道:“老冯,你们店里货物的品相,我们向来认可的,但这店里有次品的事儿,我们怎么就不知道?”
冯掌柜:“她进店后与我纠缠,非要让我卖她便宜,我就把那有洞的丝绢卖她了!之前都说得清清楚楚的!”
“呸!”哪知赵氏这会儿居然灵性起来,“次品不应该销毁吗,你这店里不还是有次品!?”
“这……”
冯掌柜心口一窒,像是心脏忽然给人捏住了,怎么就折在这婆娘手上?坏掉的丝绸确实应该销毁,然而冯掌柜不忍烧它,就一直留着,直到赵氏前来纠缠,这才有了折价卖给赵氏的一桩。
哪知这种勤俭行为,倒被赵氏这疯婆子刁难,冯掌柜登时满嘴苦涩,简直有口难言。
难道真要把崇雅绸缎庄全部料子都验一遍?
冯掌柜快要绝望了。
云姒华旁观赵氏跳脚,这时终于看够了,很冷静地略提高了几分嗓音:“掌柜的,你不必折腾,你这店里是否还有次品,我来给你解决。”
“你?”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投来目光。
云姒华前世大场面见得多了,倒不觉得局促,反而越发笃定地点点头。而赵氏虽不知道那云氏意图何为,心底还是本能地咯噔一下子。
冯掌柜抬起老眼,似是同样没看出这个单薄的云氏有什么特别之处,难不成她一个小小女子,除了会向县府告状分家守节,还有什么别的能耐?
人不可貌相,况且现在这场面,冯掌柜对赵氏这种泼妇应付不来,死马当活马医:“难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云姒华利落地道:“二婶子手里这匹绸子上头连续有几十个洞,诸位细看,难道没发现这些孔洞之间的距离都是等同的?”
众人迟疑,似是被她提点才注意到,接着若有所思,循着云姒华的示意,打量赵氏那匹丝绸,发现确实每个孔洞之间距离约有两尺。
云姒华及时道:“这洞距离等同,大小相似,圆溜溜的,必然是这匹丝曾经被蛀虫穿铜钱般贯穿啃噬,才可以造成这样的咬痕。”
“唔。”
听到云姒华这样讲,冯掌柜拈须微微点头,其他人也若有顿悟,众看客之中也有不明白的人追问:“绸子被虫蛀了,能代表什么?”
云姒华:“蛀虫长在木头里,真丝好吃,以绸缎的真丝作为养料,有张织机里长了虫子。”
眼见绸缎庄里还有人没搞明白,云姒华再道:“那虫子可不会给大伙儿找麻烦,它要啃肯定是连着好几层啃,所以大伙儿买到织料,只要看看头一截是否有被虫蛀过,就足矣判断这匹丝绸的完好情况,何苦为难冯掌柜那么大年纪的人?”
“咦。”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哇。
绸缎庄内所有看客恍然大悟,买到手的纷纷扯开自己手里的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