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布莱姆带她出逃,他们便像是两个无亲无故的孤魂野鬼般相依为命。莱雅莉从没想过竟会和布莱姆的旧识偶遇。这意外的插曲让她第一次想到了这个同床共枕的男人的过去,并惊讶地发现她对此其实一无所知。在他们相识之前,他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遇到过什么样的人?除了迪米特拉以外,还有谁?若隐若现的嫉妒和烦闷在她心中暗潮汹涌。
她察觉到了自己扭曲的神态,赶紧低头看向自己在桌底交叉的脚尖以作掩饰。然而其实并没有人注意她可耻的反应,这令莱雅莉感到庸人自扰的自己更加可笑了。
“替我转告玛丽安……不,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想你和莱雅莉小姐一起出现在伦敦,就说明你已经回不去了吧?”
迪米特拉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神色复杂地望着布莱姆。
“这是自然。我并不打算回去,早已有了觉悟。”
“公爵……不,布莱姆。我这次前来,另有一个目的。”她的语气已不像先前那样毫无顾忌,似乎连酒精带来的醉意也消退了,“我已加入血猎工会,他们探测到血族的魔力活动,因而十分重视。我探测到是你的seed,所以主动请缨。我是来邀请你加入血猎的,否则,我不得不请你们离开这里。”
布莱姆愣住了,似乎这一消息比起迪米特拉的死而复生更加超乎他的意料。
“血猎……上一次我在人界时,他们还不过是一个刚萌芽的郊野组织,如今势力竟然已经覆盖了伦敦吗?”
“不错,自从亨利八世继位以来,教廷已然变得开明,而闯入人界的魔物、血族造成的安全问题与政治隐患也迫在眉睫,因此血猎获得教廷的不少扶持。原本他们只是一群拥有seed的人类,虽然不乏魔力高强者,但大多还是泛泛之辈。自从吸纳了我们这样的叛逃血族,血猎的实力也让教廷难以小觑了。如今他们很依赖血猎的保护。”
“请问教廷是怎么一回事?”
莱雅莉冰冷的声音突然传来。布莱姆如梦初醒地转过头看着她,似乎是刚刚才意识到了她的存在。她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灰蓝色的眸子闪烁着怒火。
“你的意思是,这么久以来,教廷一直都知道拥有魔法的人类是存在的。他们也一直都知道真正的魔鬼是什么。”
迪米特拉略显局促地抿了抿嘴,这才意识到自己有所失言。她的目光游移着,简直没有勇气注视人类女孩平静而仇恨的眼神。
“也不全是莱雅莉小姐想的这样……”
“所以那些女人是为了什么而死的。”她的语气已经不像在问责,而是歇斯底里地在追寻答案,“被烧死的、被绞死的、被剃光了毛发羞辱的、被装进麻袋里扔进水里的……如果教廷原本就知道她们根本不是什么女巫……而真正拥有巫术的人,反而会被免去一死……那么干嘛非要杀死她们不可?”
没有人胆敢发言。莱雅莉神色呆滞地摇了摇头,感到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她的记忆已经扭曲了、压垮了。原本光洁的前额仿若被残暴的魔鬼压迫着,挤出细密的冷汗。一股强烈的情感顺着她被悲伤挤压的肺部喷张,她感到自己几乎要怒吼,可是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与此同时,那股情感却显得那样空虚、遥远。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仇恨什么了。
一切都是假象。蓝天、黑夜、太阳、房屋、石头、草木。所有具象的东西都是假象,就像魔鬼的钱包,一打开便会发现金币实际是树叶。
而她却不断地上当、不断地失望。
“干嘛非要杀死她们不可?杀死她们和杀死我,又有什么不同?”
沉默的空气中流淌着奇怪的张力,布莱姆恍惚间听见,随着莱雅莉的提问,他们三人之间咯嗒一声裂开一道微小的缝隙。一直纠缠他的晕眩感又阴魂不散地回来了,他的心沉了下去,尽管房间里温暖明亮,他却陷入了一片漆黑。莱雅莉的痛苦是那样的清晰,像是映入黑暗的一束光照。他的心中蓦然升起要将她一把搂进怀里的强烈冲动,因此他的头脑停止了运转,一句能说的话都想不出来。
“老天,她们只是替罪羊而已,是吗?”
女孩继续绝望地说道。她的手毫无生机地垂在椅子上,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布莱姆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坚定地说道:
“正如莱雅莉所说,教廷与当局为了稳固自己在教区的掌权,利用根深蒂固的性别歧视与被害妄想,推出撒旦的替罪羊以转移民众的生存压力,我无法认可这种无耻的暴力行径。因此,我是不会加入血猎的。”
迪米特拉微微张开了嘴,神情古怪地望着布莱姆与人类女孩牵在一起的手。那副画面映在她的眸子里,令她感到耳目一新,像是在观看什么前所未有的奇观,可又仿佛是某个似曾相识的回忆在她的眼底重映。
“那么,你们已不能再呆在伦敦。我毕竟是吸血鬼,并未得到血猎工会全然的信任,他们愿意派我前来交涉,而没有直接发动攻击,已是我再三替你担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