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福,麦克白!祝福你,葛莱密斯爵士!”
“万福,麦克白!祝福你,考特爵士!”
”万福,麦克白,未来的君王!”
缩在包厢阴影里的莉莉娜皱紧了眉头。扮演女巫三姐妹的演员们身着破旧的黑衣,在烟雾笼罩的舞台上穿梭着,犹如真正的鬼魅一般,向“麦克白”与“班柯”进言,一边发出阴沉的邪笑。然而忧虑与猜疑使她无心沉浸于戏剧的世界,只好悄悄看向身旁的赛格,试图从他的眼角眉梢看出一些端倪,但很快便放弃了。和阿鲁卡德公爵一样,这位古怪的智者朋友有时就像个猜不透的陌生人。他知道莉莉娜正密切地关注着自己,可他看向舞台的目光隐隐却还是流露出一丝懊悔和愤怒。那副神情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极力向她与公爵隐瞒,却又时不时吐露不安的实情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正在寻找噬魔戒的亲王有求于他?传说中的智者赛格洞悉时间,因此以精准的预言闻名,可她与公爵却只见过他用预言做找失物一类的小事,这究竟是因为传闻言过其实,还是他有所保留?
她的大脑像干枯的树叶那样卷曲起来,所有的谜团最终汇集成一个最终的问题——智者赛格究竟是谁。莉莉娜抿着嘴唇看着赛格,他正目不转睛地沉浸在帷幕下演员们的演绎之中。
突然,舞台上的三个女巫转向了班柯,她们匍匐在地上,像毒蛇一样缓缓地围绕他,轮流预言道。
“比麦克白低微,可是你的地位在他之上。”
“不像麦克白那样幸运,可是比他更有福。”
“你虽然不是君王,你的子孙将要君临一国。万福,麦克白和班柯!”
开小差的莉莉娜被演员们突如其来的大声陈述吓了一跳,当她重新看向舞台时,那三个女巫却早已随着烟雾一起消失在了舞台的边缘。观众席传来如雷贯耳的喝彩。
她像是被惊醒的梦中人一样,被一种诡异的灵感击中了。可是那清明的思想就像是呈现在水面的幻象,她刚一伸手去抓,便随着摇曳的水波消散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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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与欲望啃啮着卢法斯疯狂跳动的心脏。
铺着红布的矮桌上摆放的绿柱石、云母石与一沓“魔鬼的图册”。他知道教廷明令禁止参与异教徒的活动,可是在民间的街头,这种装神弄鬼的占卜小摊还是屡见不鲜。然而那位悠闲端坐在矮桌后的包裹着怪诞斗篷的占卜者却像磁铁一样吸引了他的目光。他隐藏在斗篷下的面孔在夜间的小巷里就像水中的泡沫一样模糊,隐隐能从他的着装与古怪的行径看出他不是英格兰人。
“尊贵的孩子,您的贵步踏足此处,是有什么指教?”男人注意到他短短几秒的驻足,颇有兴致地向他搭话。
“你能看见未来,是吗?多少钱?”卢法斯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问道,哥哥与父亲严厉的面容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这才令他闲逛许久已然散漫的心智想起,今夜他是为了履行领主儿子的职责,同哥哥一起来市集巡查的。他记起曾经和哥哥一同路过街头的占卜摊时,他刚流露出一点兴趣,便被哥哥刻板地训责了——魔鬼有时想要陷害我们,往往不只是靠花言巧语来诓骗,而是故意对我们说真话,好令我们日后落入圈套——那个与自己长着相同面孔的男孩板着脸教训他——如果主愿意启示我们,自然会向我们显示答案,又怎么会需要预言来试探、猜测呢?
哥哥是一个受人尊敬却讨人厌的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尽管他的品行比圣人还要更加端正高贵。他讨人厌,是因为他的思想由不合时宜的教条主宰。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这是违背常理的。卢法斯难以想象,哥哥是如何将每天的生活变成应对上帝考验的大演习却还怡然自乐的。也许人在出生时就被烙上了不同的品格,可是卢法斯确信,自己并不像圣经中嫉恨兄弟良善品行而双手染血的该隐;他对哥哥的敬爱中夹杂的不满,显然不是因为妒忌,而是因为哥哥对待他人过于良善。他几乎从不考虑家谱与继承权,也不将心思放在权贵们的联合与对抗上,这在当今如沸水一般混乱激烈的形势中,无疑是危险的。
“我能洞察时间的种子,揭示哪颗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又有哪颗会结成苦果。我做这些并不取报酬——人们知晓预言的代价本身便是我的报酬。”
“那么告诉我,我的未来如何?”
卢法斯话音刚落,一团轻盈的灰雾突然从矮桌上半透明的绿柱石中升起,形成模糊的影子,缓缓地飘向男人斗篷帽沿下深沉的眼睛。那阵雾气掀起一阵气流,空气中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飞速地翻动那沓成色老旧的牌。
他简直快要惊叫出声来。魔鬼,果真是魔鬼,他确信无疑。可是那尖叫的冲动被遏制在喉头。男人展现的神迹像危险的强盗的宝藏一般紧紧揪住他的心。
“国王。国王逆位。恋人。恋人逆位。教皇。教皇逆位。塔。命运之轮。命运之轮逆位。”
牌面在男人面前快速而混乱地交叉、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