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非是覃镇人士,覃镇这小地方百年间也就出过这么一位进士,因此哪怕方家后辈再也没能取得半点功名,也足够他们的后代以此为傲,尽管这点殊荣远远入不了姜家的眼。
姜家祖先是大魏开国皇帝的幕僚,后来被封平远伯举家搬到了东都,子孙世袭。事实上,这无上荣耀并不是独一份的,开国皇帝大大小小封了几百个公爵侯爵伯爵,连以前跟随他的马车夫都有一份。爵位多了也就不稀奇了,真正能一直保住荣华富贵的家族很少,很多人家过了几代变卖了当时分到的田地,只留下一个空的爵位,家里的子嗣都懒得去争一争。
在这众公侯相继落寞的时候,姜家却独辟蹊径杀出了一条血路,平远伯辞官去经商了。没想到他还真是块做生意的料子,赚的盆满钵满,后来觉得生意太杂难以管理,便精简了项目,专心于钱庄和镖局两个行当,到姜伯玉父亲承袭平远伯爵位的时候,姜氏钱庄和姜氏镖局已经是遍布全国的百年老字号了。
姜伯玉到覃镇的时候正值三月初,依山傍水,春雨绵绵。
吃完早饭,姜伯玉便催着身边的小厮去牵马,小厮名叫飞絮,是姜家农庄上彭叔的儿子,才十二岁。他撇了撇嘴,屁股都不肯挪动半分,不情愿道:“公子,我娘亲说春寒料峭,这时候淋雨最容易得伤寒了。”
姜伯玉一巴掌拍在飞絮屁股上,说道:“别听你娘的,男子汉淋点雨怎么了,再说这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呢,总不能在客栈里待一天吧,我爹已经催我们三日之内回去东都了,快点去牵马,抓紧时间!”
飞絮委委屈屈地去牵马。
骑马走过覃镇城外的香橼寺,正巧看见屋檐下有一个姑娘在躲雨。姜伯玉瞧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睛,这姑娘...这姑娘...可真好看!
他翻身下马,对身后的飞絮说:“这雨真大,当心伤寒,咱们还是找个地方躲躲雨吧。”
飞絮吃了一惊,他呆呆地看了一眼天幕,这雨分明比早上出门时小了很多啊。
姜伯玉信步走到屋檐下,拱手作揖,“小生也想在此躲个雨,不知道会不会唐突了姑娘?”
姑娘含着笑摇了摇头。
方家对姜伯玉要娶方知非很是矛盾。一方面,他们觉得桂都姜氏爵位傍身又财大气粗,怎么会看上他们小门小户的姑娘;另一方面,他们又觉得姜家靠经商发家,一身铜臭味儿,玷污了他们书香世家。
但事情解决的比他们想象的要容易的多。
姜伯玉的父亲很开明,看到儿子收了玩心,正儿八经的喜欢了个姑娘,身家清白又乖巧听话,欣慰得不行。他知道姜家的情况后,大手一挥,等方知非的弟弟方如是再大些,接他去魏都国子监念书。
魏都的国子监啊,那是方家做梦也不敢想得事情。方家平庸了几世终于出了方如是这样一个神童,如是能去那里读书...
姜家半推半就地同意了将女儿嫁过去。
结了婚,姜伯玉四处游玩的时候都带着方知非,心情是更加舒畅了,他心想,有了媳妇儿真是好啊,可比飞絮善解人意多了。飞絮比他心情更加舒畅,公子比以前会照顾人多了,比如再也不会要求他下雨天赶路。
只有方知非有些难受,四处游玩固然是快乐的,但她从小就被灌输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她也想着姜伯玉能考取个功名。
某天,姜伯玉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变成了秉烛夜谈。
“伯玉,你有没有想过参加科考?”
“没有。”姜伯玉老实地摇了摇头。
“试试好不好,父亲常常跟我们讲,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
“那俗话还说的好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你这行万里路就是贪玩享乐,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你总得为我们的未来做做打算吧?”
“可是读书不就是为了参加科考做官吗,姜家有爵位有钱有地位,我何必费这个力气?”
“这能一样吗?”方知非有些生气,她皱着眉说道:“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靠的是自己的真才实学报效国家。”
姜伯玉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怕不是这块料啊。”
方知非见他松了口,巧笑倩兮:“怎么会,相公这么聪慧。”
姜伯玉真如他所说,压根不是读书的料子,用着最贵的笔墨,在魏都上着最好的国子监,脑子是不错可在先生的眼里不过是些小聪明,接连三年都没有通过乡试。第四年,方如是十岁,在覃镇通过了乡试。他按照姜伯玉父亲的承诺,去到魏都念书准备参加会试。国子监的先生见了他大为赞叹,直呼年少有为后生可畏。
姜伯玉平日里都是乐呵呵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当天回家却笑不出来,他有些委屈地对方知非说道:“我能不能不念书了,反正你们姜家后继有人了。”
方知非这几年也逐渐认识到了姜伯玉不能好好读书这一点,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