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叛乱过去了一年,去年岁末时兵荒马乱,如今魏国已经从伤痛中复苏,处处洋溢着快到年关的喜悦。
魏宫中也传出了一个天大的喜讯。
魏帝嫡长子回来了。
这个神秘的嫡长子从未现过身,甚至连关于他的传言都从未有过,他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强势地占据了皇嗣中最重要的位置。
嫡长子是皇后所出,年十三,国师在他出生时算出他命格薄弱,因此被送到惠禅寺,长到如今年纪才接回宫中。
云岫对这位皇子的出现并不吃惊,但她觉得奇怪的是,这位皇子前世回归得似乎更早一些,她分明记得他还在秋狝时大显身手。
难道是她的原因?
祭天仪式之后,魏帝赐封号为晋王。
此举无疑是给了百官一个信号。晋在历史上乃是诸侯之首,用晋字给皇子作为封号,足以看出在目前的皇子中,魏帝心中的天平绝对倾向于他的。
祭天仪式与云岫无关,但宫中晚宴需得她和梁夫人一同前往。
云岫前世只在刺杀的那次晚宴进过皇宫,同样是宫中晚宴,此时的心境截然不同。
肆筵设席,鼓瑟吹笙。
此时留仙台还没有修建,但这也并不影响晚宴的歌舞升平。
人群中似乎总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她。
她寻着那道炙热的目光望去。
萧澈一脸含笑地望着她,看她偏过头来,远远地冲她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
萧训被禁了足,但今日的晚宴魏帝还是临时破例让他参加了,萧训的眼神必然算不上友好,恶狠狠地瞪了云岫一眼,又有些畏缩地别开了脸去。
萧诩与云岫的目光也接触了一瞬,他慌张地低下了头,似乎只是在火场那天硬气了一把,又瞬间回到了那个胆小怯懦的皇子。云岫心中好笑,这人以后分明是从商的一把好手,在魏都的一众商贩中游刃有余,为何在宫中竟是这般模样?
不是,那道目光并不是他们。
越过三人,云岫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一瞬间,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剧烈的疼痛蔓延到全身,脸指尖都在颤抖。
哐当——她碰翻了一只酒杯。
“秀儿,你怎么了?”梁夫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一脸关切地询问。
云岫干涩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第一次来宫中,我有些紧张。”
“这就孤的嫡长子,晋王萧清让。”
那分明就是潼安镇的陆朝一!这张脸与她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她不可能认错!
如果萧清让就是陆朝一,是魏帝的儿子。那么他是不是与魏帝对潼安镇的屠城有关?
云岫觉得脊背发凉,不敢细想,她必须要找个机会问明白。
宴席过半,酒至微醺。
萧清让与魏帝耳语了几句,起身准备离开。
云岫见机也找了个理由离席,一路小跑,守在门外的廊桥上等着。
不一会儿,那人缓缓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直襟长袍,衣服上有银丝绣成的华丽图案,腰间垂挂着一只成色极佳的墨玉,矜贵庄重,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那人见到云岫在等他,挑了挑眉:“梁小姐?”
扑面而来的疏离感让云岫千万句的疑问堵在了喉头。
这张脸,云岫浮想联翩。
从记事起,云岫就跟着娘亲在潼安镇摆摊卖猪头肉。她日日吃卖剩下的边角料,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潼安镇有家凤阳酒楼,云岫常常去他们店里送猪头肉。
酒楼东家有个小她两岁的小姑娘。既然家里都是做餐饮的,自然逃不过同样的命运。这小姑娘也是浑圆浑圆的,她就是白婉。
当然,鲜少有人知道她有个白婉这样清新脱俗的名字,大家都叫她小胖。就像也没几个知道云岫的大名,都叫她大胖。
大胖和二胖的名号,就从凤阳酒楼里这些讨人厌的食客嘴里传开了。
刘老八便是食客中尤其讨厌的一个。
他没有正经事情做,靠做媒人的堂客养着。没什么钱偏偏嘴馋的很,对吃食那叫一个精打细算。
云岫娘亲做得猪肉头,铺子里卖二十文一两,凤阳酒楼里卖二十二文一两。刘老八每回都是先去镇南头的铺子里买半斤猪头肉,再绕回凤阳酒楼里做下酒吃。为了省那两文钱的差价。
有次云岫去凤阳酒楼送猪头肉,正巧碰上刘老八。
“大胖啊,我今天去买猪头肉,你娘亲没要我钱,你猜为什么?”
云岫瞥他一眼,他吃得满嘴是油,一张瘦长的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猜为什么...你跑得快?还是给我娘亲磕了三个头?”
刘老八对云岫话里的架枪带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