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视线穿过了厚厚的云层,再穿过了天穹,投向了无尽的彼方。
他想起很久前,神皇快老死的时候,最后一次召他入宫,二人望着夜空平静地商讨着神皇死去后的安排。
当时,早已年迈衰老的神皇担忧地问了一句:
“我死之后,周边那些势力未必会安稳,若是来犯,你有把握镇得住吗?”
国师没有犹豫:“当然。”
当时已经老糊涂,气若游丝的神皇还是担忧,问出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我知道你比当初更强大了,但星官是不是太依赖星辰?太依赖夜晚?万一敌人白天来打你呢?”
季平安记得自己当时静静看着老糊涂的朋友半天,才说出了那句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无法理解的话:
“无论昼夜,星辰永远都在。”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
“只要我想,星空随时可以为我闪烁。”
……
阴阳学宫。
观星台上,整个学宫内的星官都已撤离,前往最近的武庙,只有谢文生一个人还留在这里。
他静静站在白雪皑皑的高楼上,怀中抱着一坛酒。
逍遥派向来是避世的,也逍遥派的法诀,也可以帮助他完美避开一切的乱世,与敌人的关注。
然而此刻,默默喝酒的谢文生抬起头来,坐在城中最高的楼阁上,望向厚厚的云层。
发现无数灰云于此刻裂开,露出漆黑而狰狞的缝隙。
……
“星空。”
城中某座建筑内,神皇扶着窗棂,将身体探出去,神色兴奋地望着头顶裂开的,渐渐消散的云层,说道。
“啥?”二青从书箱里探出小脑瓜,瑟瑟发抖:
“我为什么,觉得有些害怕?”
神皇却没有搭理它,只是望着天空,忽然想起了当初国师在西林壁上题下的那句句式怪异的话。
……
“娘,你看,云层散了!”
裴秋苇被几名护卫保护在庇护所入口处,激动地抬起手,指着天空喊道。
李湘君也将视线,从头顶的父亲身上挪开,整个人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一刻,她清楚看到了漫天云层溃散,而云层后,竟然是漆黑的夜,与无数灿烂的星辰。
已经入夜了吗?不该还是在白天吗?这一刻,所有人心头都升起同样一个疑惑。
可下一秒,有人突兀惊呼出声,李湘君也猛地捂住了嘴巴。
这一刻,以余杭为中心,大半个澜州范围,白昼瞬间入夜,无数人仰头,而后。
目睹整片星空,忽然闪烁。
……
北城武庙。
魔猿气焰涛涛,正要朝大周国师逼近。
然而下一秒,它惊骇地发现,自己被定住了,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再动弹半分,就仿佛,冻结在时光里。
“不……不……”魔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底浮现出真切的恐惧。
身为观天巅峰的大妖,在这一刻,它无比清楚地感应到了,神藏境界的力量。
季平安收回视线,嘴角笑容敛去,眼神中只有冷漠。
他轻轻抬起一根手指,朝虚空中一按:
“寂。”
下一秒,毫无征兆的,魔猿妖将的头颅忽然炸开,那坚硬无比,夜红翎全力也无法破防的躯体。
竟在这一刻,如风中的沙塔,无声崩碎,垮塌,化为了无数星光,朝天空飘去。
观天巅峰境界大妖,竟就这般无声无息死去。
魂归星海。
东城。
凌空而立,魁梧壮硕的白鹿妖王在目睹星空闪烁的刹那,心中升起极大的恐惧。
没有任何迟疑,它瞬间恢复为一头巨大的雄壮白鹿,踏空朝城外奔去。
“哪里走!”裴武举猛地反应过来,虽还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这名新晋观天武夫还是疯狂朝鹿王扑去。
稍稍拖住了鹿王一息。
一息便也足够。
下一秒,这头观天大妖同样浑身一僵,仿佛被漫天旋转的星辰锁定。
“咔……”无声无息。坚硬无比的鹿角瞬间崩碎,身躯也溃散为星光,魂归星海,只剩下裴武举惊骇地攥着那半截鹿角,愣在原地。
西城。
“啊——”当星空甫一裂开的瞬间,对神魂一道最为擅长的天狐长老便已经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大恐怖。
没有任何犹豫,这一刻,六尾狐狸果断从口中吐出一张金色兽皮。
兽皮燃烧起来,化为了一扇古老的光门。
齐念一指点出,一柄柄长剑轰击而去,那光门却竟纹丝不动,直到天狐大半个身子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