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跑了没?”
那只狐王卧在玉座上,单手揪着自己的发丝,咬唇发问,蹙着眉头,脸上的神色是有些阴晴难定。
一侧的顾钦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茶水,置于玉座旁的桌上,毕恭毕敬道:
“回禀大王,林先生还没走…这几日甚至未出房门。”
狐王提了提自己的眉心,她的眸光微转,殿外依旧落雪,涂山临近雪国,本就终年雨雪,如今又正值秋季,天愈寒,便愈是冷,但凡自己当年没有…
哪还会有如今这番田地?
“都三四天了,那姓林的既不跑也不来,到底在做什么打算?本…本王给出的条件已如此,怎还不满意?”
罢了,这位妖王轻轻叹了口气,问:“他的行程呢?”
“回禀大王,子夜至卯时林先生在打坐修行,辰时至午时在庭中修剑,下午偶有作画,入夜时长饮酒,只是…有些时候似乎会不知为何自言自语一阵…听闻林先生擅书画,或许是入了戏?”
“大王放心,小钦每次都以分神幻象窥伺,不存在被林先生发现的可能。”
顾钦稍有踌躇,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接着说:
“许是林先生还有疑虑,不过他既然没走,那应该也是动了些心思,毕竟大王您予之的条件那么大…这真的值得么?”
“你是觉得人家新奇,所练所玩的涂山都看不着,是盯梢的还是去看人家的?”妖王的眼眸微垂,手指抵在玉座的把上,在顾钦连声的“小钦不敢…”声中,她又是叹气,轻声道:
“罢了…本王也不会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责怪于你…”
“雪国无可奈何,又是天劫打落,已是生死存亡之秋矣,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事…此外…疆外如何?”
顾钦低头沉默,一双狐耳耷拉着,片晌才是说:“回禀大王,疆外如今的情形不容乐观,腹背受敌,以小钦所看,恐怕时日不…”
狐王忽然抬起一只略显几分苍白的手示意顾钦别继续说了,她单手撑着玉座缓缓起身,一面步下阶梯,一面淡然道:
“既如此,那本王亲自去见他。”
————
庭院里的林不玄正坐在伞下跟小狐狸下棋,或许那狐王是为显摆自家财势,连棋子都拿极佳的玉石磨的。
轻鸾一边吃手手一边提着一枚黑子,眉头紧蹙,一双狐眸死死盯在棋盘上,狐耳时而“啵”起时而软塌塌,似乎是在斟酌得很努力的样子。
小狐狸是没怎么下过棋,曾经论仙道之时,也有见过自立的棋门棋宗的,讲究什么天地为棋,见人就摆阵对弈,奕胜才可出阵,世人口中皆传棋阵之强横。
轻鸾嗤之以鼻,强个毛!
什么棋盘法门,谁坐下来跟你好端端对弈?
老娘干脆掀了你的棋盘,不但掀了还邦邦给你脸上两拳,打架就打架,要拼死拼活的,谁跟你玩文绉绉那块儿?
什么天地为棋苍生为子,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说再多也没用,遵循你的规矩前你也得有那个实力吧?
可现在…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桌上错综复杂的棋局看得她有点儿恍惚,琢磨了半天,最后将手中那枚黑子“啪”地摔回棋盒,一边揉眉心一边抱着尾巴跳下桌子,骂骂咧咧着:
“不下了!真没意思!”
“哎——”林不玄正想拉她,却听见不远处有“噌噌”的踩雪声,他才抬眼。
火红的狐妖撑着伞站在雪里,她身着的锦衣飘飘,裙摆摇曳在风里。
林不玄见过很多穿红裳的女子,最热烈的不过于红衣,最温婉的不过于太后姐姐,眼前的狐妖不同于二者,她的红色显得更妖冶,在漫天的雪色之下,她宛若一朵盛开在雪里的罂粟。
那狐妖转了转伞柄,才回眸,发觉林不玄正在看着自己,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什么意思,冲他微微一笑,道:
“林先生今日倒是好兴致,怎在这自顾自下棋,还自言自语的?”
林不玄在轻鸾眯起眸子的注视下赶忙拱手作揖,道:
“见过大王。”
狐王踩着木屐走至张起的大伞下,也不管林不玄行礼,看了眼棋局,噗嗤一笑,说:“林大人有心事?”
林不玄试探着问:“怎么?”
“这棋喽…”狐王踱开两步,指着那盘没下完的棋,紧了紧看似薄若蝉翼的披肩,缓缓道:
“白棋走法循规蹈矩虽有纰漏但似乎是故意给黑子留路数似的,可这黑子却下得如同一块木头,毫无章法可言…”
“这又没别人,既然是林大人您一个人下棋,怎会下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来,这还不是有心事?”
方才执黑子的“木头”受挫,脸色铁青,小狐狸指着大狐狸虚空骂:“你才木头,你全家都是木头!”
林不玄眨眨眼,是觉得无从解释,难道说自己人格分裂不成?
他只能不置可否,狐王却觉得自己猜对了,轻声道:
“若林大人不愿合谋,也可离开我有苏,但林大人可要想清楚,如今涂山三分,你来过我有苏境地,保不齐其他二者对你看法如何,恐怕不会有本王友善,且,若你与之任何一者为盟,便是我有苏之死敌